上好了药,简单包扎了一下,我便去换了一套衣服。左肩的血既已止住了,便该是无大碍了。不过容若还是很不放心,说每日都会来帮我换一次药。看他紧张的样子,我便也同意了。
“呀,这药都凉了。”我无意瞥见之前容若替我煎好的,有助于活筋舒血的内服药。因为一直放在桌上,竟然都忘了。
“凉了?”容若走过来摸了摸,“凉了便算了吧。我去倒掉。”说罢,端起药碗便向外走去。
“哎,等一下。”我拦住他,看着他好像对这碗药毫不在意的样子,殊不知煎的时候历经了多少辛苦。让容若这么个贵族公子煎药,还真是难为他了。
“可别倒了。这是容若第一次给我熬的药,说什么我也得喝了。”说完,也不顾他接下来的话,我直接夺过药碗仰头喝下。
“好苦啊……”吃惯了西药的我,这么冷不丁的喝浓浓的一大碗中药,可真是不容易。
“良药苦口。”容若老成的说。“在伤好之前,每天都要喝。”
“什么?要不要这样……”我无奈,却也只得答应了。
后来的日子过的很平淡,我的伤在容若的照顾下逐渐愈合,左臂也勉强能动了。
容若每天过来,为我换药,清理伤口。要说最痛苦的,莫过于每天满满一大碗的草药了。
“容若,我能不能不喝了……真的好苦的!”饶是我用尽了各种伎俩,想逃过喝药,却总还是被容若驳回。
“不行。这个药对伤口愈合有好处,一定要喝。”每次容若就这么一句话,却胜过我万千狡辩了。
当然,每每闲暇下来,我就会教他武功。因为我的左臂还不太能动,所以我们便从心法教起。
现在,我是真的很感激以前的师父,教我武功、药理。想来他老人家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吧。呵呵,以前没心没肺的我,如今竟会有些伤感。
“你每天都过来,家里人不会怀疑么?你父亲有没有说什么?”我坐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看着容若在前面的空地上习武,无聊的问。
从我受伤过后已经一个多月了,容若就这么每天早上来,傍晚走,如期而至。难道他的父亲同意么?
他停下来,大幅的喘着气,“放心。”
仅此两个字,却胜过多少承诺。有他在,我真的很放心。
所以我不再说什么,专心看他练武了。
春去秋来,转眼一年过去,容若也已经过十七了。
也许真的是有些天赋的吧,容若的武功精进的很快。如今的他,已经能与我过招了。作为师父,我自然是很高兴的。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容若向我挑战惨败后,我们便并排的坐在湖边吹风、休息。
“你今天怎么了?”我见他今日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些担心。
他回头看看我,也不否认。“秋词她,被封为贵人了。”
我看着他微蹙着眉头,眼睛直直盯着前方的地面。
我沉默了一会儿,思索着该如何说。我想,在我发表一切看法之前,还是应该听听容若的想法。所以我选择了这样问:“那么,在容若看来,这件事是好还是坏呢?”
他兴许没料到我的问法,所以有些惊讶的看了我一眼,遂再次盯着地面,“我也不知道。”良久,他吐出这么一句。
“不知道?”我思量着他的话,“容若不希望她被封为贵人?”
“也不是。”他闷闷不乐的说,“能够被皇上看重是件好事,我理应为她高兴才对。可是……”
“嗯。”我并不催他继续说下去,而是耐心的等着。
“可是,在她入宫之前,曾经来找过我。”他终于艰难的继续说了。“她来找我,哭着跟我说,她不想参加选秀,也不想进宫。她说,她一直都以为,等长大了,就能嫁给我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沉,我知道他心里应该是舍不得他表妹的。毕竟是自小一起生活玩耍的表妹,感情深厚本是应当。
“那么,在她入宫选秀之前,容若为什么不拦下来呢?”
“我拦不住的。”他叹了口气,轻轻的说,“父亲执意要她进宫,我岂能阻挠?况且,就算真拦下来又能怎样?我不可能娶她的。”
“咦?”我眨眨眼睛,“不可能娶她?”
“我以为,对于表妹,我是喜欢的。我希望她过的好,能够万事顺心。但是,要我娶她,我却做不到。”他回眸看向我,眸子里柔情似水,“此生,我只想娶姐姐一人。”
我被他说的差点没呛着,天知道我本不是这个意思的。
“但是,”他不顾我的表情,继续说,“她的深情我却无以为报。我记得她上轿离开之时,曾紧拉着我的袖口,让我一定要去宫里看看她,不要丢下她一个人。这样,她便也无憾了。”
“容若想去看她么?”我亦看向前方,轻轻的问他。
“是的,我答应过她的。”他答道。
“那就去吧。”我笑了起来,看向他“我陪你去。”
容若显然没有想到这个答案。他有些不敢相信的回过头,眼里倒映着的,是光芒流转若璀璨晨星的眼眸和那熟悉安心的笑容。在容若的眼里,姐姐一直都很善解人意。她总是包容自己,理解自己。我又究竟该如何回报你的深情呢?容若在心里问自己。
而我见容若许久不说话,便问他,“怎么?这样不好吗?”
“当然好。”他点了点头,笑了笑,“姐姐愿意陪我去,我真的很欣喜。”
“呵呵,”见他这样我便放心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这点上,我还在犹豫。”他的眉头舒展了,却又蹙了起来,“皇宫不是那么容易进的,想要见到后妃就更难了。”
我想了想,的确,深宫高墙阻隔着,像容若这样一个外臣想要进去,着实不易。
忽然想到了那首《减字木兰花》。按照词里所说,容若是打扮成进宫祭祀的喇嘛才得以如愿见到表妹的。
“最近宫里是不是有祭典?”我立刻问他。
“祭典?”容若起先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很快想了起来,“对了,藏传佛教的喇嘛们过几日要进宫做法事。姐姐怎么知道的?”
“哎呀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但这可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闻言,他微微沉思,“姐姐的意思是,要我们乔装成喇嘛进宫,届时喇嘛做法,皇上会率领六宫众人在宝华殿祭天祈祷,那我们就能看到秋词了。”他豁然开朗,“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我点点头,“没错,我想只有这么一个方法了。”康熙善妒,心机很重,倘若容若直接去见表妹,指不准会被殃及获罪。我们确实只有这么做。
“好!我立刻回去准备。”容若看起来很高兴,他匆匆的跟我道了别,便离去了。
我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消失。容若的多情我本就知晓,只不过真发生到了自己头上,多少心里会有些不舒服吧。
真是奇怪的感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吃醋?我以为我的心就像身后这碧落湖一样,已经平淡到无波无澜,谁曾想,一个容若,竟能轻易的把它搅了起来。
当真是,因为爱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