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还那一句够了让他的父亲心惊胆战，他的祖母冷哼了一声，迅速起身离去，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明显是对许还心生不满。
老娘走后，许显面色踌躇地看了一眼儿子，摇着头长吁短叹地离开了。
顾寒衣沉默地站着，脊背挺直，身影倔强而又有几分萧瑟。
“寒衣，你跟我去看看你以后的住处？”许还静默了一瞬，温声说道。
顾寒衣点头，许还走在前面，她在后面很安静地跟着，脚步声很轻，呼吸声更轻。
在这个时代，有钱有势的人家，府邸面积很庞大，用途分工十分复杂。首先是正房偏房、厕所、厨房，再来还有专门停马车用的车库，放粮食、贵重物品用的仓库各不一样，当然还有马厩柴房，仆人住的小厢房。最大最华丽，建在府邸中央的，是用于宴请宾客的院落。每个院落之间建以回廊，各院中都有不少花草树木，用于开宴席的院落当然是最豪华最大气的，高檐青瓦，地下铺的玉石。比如许家，用于宴饮的院落里还建有荷花池、锦鲤鱼、假山小桥青葱树。
顾寒衣当然不可能被对她很不满的许老夫人请进招待贵客的正厅，但她却把她带到了这个院落的——一间耳房里。她的用意可想而知。
许还对此只能苦笑，他在前面边走边说：“祖母她……对不住了。不过你放心，既然我已经答应，这婚约就还作数的。”
“嗯。”
“既然你我是未婚夫妻，我叫你寒衣可以吧？你可以叫我表字，子恒。寒衣你的生辰是？及笄了么？若是已经及笄，我便着手准备你我的婚事，免得节外生枝。”他看她的身量好像已是寻常女子十五六岁的模样，心中猜测着她是刚过了及笄的，故而有此一问。
“……我的生辰是隆兴七年腊月初九。”而现在是隆兴二十一年。
“寒衣今年未满十四？”许还神色诧异。虽说他已经想过她也有可能并未及笄，因为如果她已经及笄到了嫁人的年龄，顾家肯定会送她来许家成亲。但她的言行举止、做事的沉着模样，以及身量，实在不像是还未及笄的小姑娘。
“我只是长得高而已。并州与柳州，足有万里之遥。从并州上谷到柳州庆丰，我走了大半年。”顾寒衣低声说。
许还了悟——她的神情沉着，做事像是成人，只因家逢巨变，又在外风餐露宿的磨练。他不会忘记第一眼见她时的样子。
“那么，你就先住在我许府中，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好么？待你及笄之后，我们便成亲。”因为了解到顾寒衣现在这脾性的由来，许还的话语中更多了几分温柔与呵护。
顾寒衣终于笑了一下，“多谢。”
“寒衣，我们是未婚夫妻，一年多后便会成亲，是要相守一辈子的人，你还要跟我客气吗？”许还肃容问道。她已经很成熟，他便也不会把她当做小孩子对待。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子恒。我家的人都叫我阿鸢，是娘为我起的。”顾寒衣慢慢说。
“阿鸢？很好听，我以后也这么叫你，你说好不好？”这一句里含了笑。
“唔。”
*
许还带着顾寒衣到了听雪院，又找了一个侍女来服侍她，仔细交代了她一些事情，最后才告辞离去。
而他找来的那个侍女——
“姑娘您是从哪里来的呢？哎哎，姑娘您的命真好呀，大少爷人很好很好的，长得又那么好看，浓墨觉得姑娘很……”
许还是想着顾寒衣如今可能再也不会放开心怀，但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那么沉闷地活下去肯定不好，故而特意找了一个很活泛碎嘴又单纯的侍女来，希望顾寒衣能被她影响，以后开朗一些。
不过，他的一番好意，极有可能白费了。
“浓墨，你去帮我拿笔墨纸砚来好么？”顾寒衣状似无意地打断浓墨的滔滔不绝。
“我们大家都好……啊？姑娘您说什么？笔墨纸砚？奴婢这就去库房拿！您稍等片刻，奴婢便回来。”
那个娇小的身影迅速远去，充满了勃勃生机，无限活力。
顾寒衣看得有一丝艳羡，曾经她也有过这样天真单纯的活泼与开朗。不过现在——眼中神色微黯，她已经没有资格享受那种无忧无虑的快乐。还是尽快想办法，积攒力量，为顾家一百七十六口人——报仇雪恨。
听雪院中右侧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松树，蓬勃而立，傲然挺直。树下有石桌圆凳，其上置有托盘，上面放置着茶壶小茶杯，松下品茗或慢慢品读一卷诗书，很有意境。
这座院子里有小厨房，有厕所，有主屋正厅有左右厢房，屋子里一切物品一应俱全，俨然可以算作一个完整的人家。
很快浓墨就回来了，却是一脸沮丧，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踏进听雪院。
“浓墨，怎么了？”顾寒衣见到浓墨的样子，倒没有很意外，因为她的双手中并没有拿东西。
浓墨望向顾寒衣，一脸气愤，“姑娘啊！库房的人太过分了！奴婢已经说了，是姑娘您——大少爷的未婚妻要用一些笔墨纸砚，让管库房的人进去帮奴婢取一下，他们却说什么要到库房领任何东西，都必须经过老夫人的允许，否则便任何人不能从库房取东西。奴婢跟府中一些姐妹都没听说过有这种先例！他们分明是……”
“浓墨，不用说了。”顾寒衣微笑着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没取到就算了。你去做自己的事吧，我熟悉一下这个院子。”
浓墨用力点头，“姑娘，您不用担心，既然大少爷让奴婢来伺候您，奴婢一定会做好的。明天是双数，管库房的人会换另一个李伯，他人很好，奴婢明日再去给您拿笔墨纸砚。”
不会拿得到了。不过顾寒衣却没有说出来，微笑着说：“多谢你了，浓墨。”
她很清楚，管着府中一切的许老夫人对她不满，她会有什么麻烦。现在，也只能想办法慢慢改变，一朝一夕是做不到的。
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会在这座许府中，生活一辈子呢？
一辈子，真是漫长的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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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俺投了票的姑娘，出来冒个泡呗，不然俺都不知道要感谢谁啊……
刚开学好忙好忙，流泪
我真的会补起来的！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