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图！”乌木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顾寒衣的银枪，扬声大叫。
萧齐心中松了一口气——这个乌木总算没有太耿直，脑子还会转一下弯，没说要退兵就真自己带着退。
骑兵队伍中，冒出来一个瘦高瘦高、眼窝深遂的男人，他也是偏将打扮，对乌木却很恭敬：“乌木大人。”
“你带兄弟们退出凉州，我在这里保护王爷。你们出了凉州就发信号。这些汉人看到信号放了王爷之后我们一起回去。”
“是，属下明白。”
眼看着一万骑兵几乎全军没有损伤地如潮水般退去，云扬眼眸猩红地又看了看己方军队：七零八落，死伤无数，尸横遍野，脚下这一方土地都已被鲜血染红。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他们只抓了萧齐，而这个人完全不是合适的人质人选。身份足够，但看他那骄傲狂妄的姿态，真逼急了谁敢保证他不会想办法自杀免受折辱？人质，最重要的是怕死，不怕死的人质，没人敢用。而对于萧齐这样的人来说，自尊远比性命重要，至少对现在的萧齐来说是这样。
故而顾寒衣他们只能在他萧齐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提要求。
一队骑兵浩浩荡荡的离去，很快又消失在了地平线上，而这时，天色渐晚，淡淡的幽蓝色透了出来，苍穹辽阔，繁星渐多渐亮，远处青山如墨，绵延开去直到视线尽头，犹如蛰伏的巨龙脊背，美得让人叹息。
夜风轻拂，微凉。
完好的士兵们坐在地上，死寂的沉默，受伤的士兵发出疼痛的（口申）吟，其中好似夹杂着灵魂的哀泣。
云扬道：“整军继续出发！”说完先拍马去乱军之中找卢默安成等人，“卢将军、安军师！卢将军你在吗？请回答云扬一声！安军师……”他一边叫着一边走远。
那个从云扬出现就没再说话的大汉这时忽然说：“媳妇儿你放开这家伙吧，不用指着他了。我点了他的穴道，一时半会儿动不了。那个络腮胡子要是敢轻举妄动，我就先杀了他的主子！”
萧齐心中更加愤恨大汉，同时心底又有一丝隐隐的敬畏——原来他突然说不了话是被他点了穴道。早就听说过中原有许多诡异的功夫，可他从来不相信，没想到第一次带兵进入大齐境内就给他遇到了。
顾寒衣一句废话也没说便收了枪：“敢问大侠你……”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蹲在她身后的汉子打断。
“什么大侠不大侠的！媳妇儿你可要牢牢记住了，你夫君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尊姓大名霍非。”这一句霍非说得得意洋洋，好似无限骄傲。
还有人这样介绍自己的？顾寒衣无语凝噎。
远处，云扬已经发现了卢默的踪迹，他被数人围攻，打下马之后匈奴骑兵的马蹄踩断了他两根肋骨，这会儿躺在地上不敢大声说话，更不能有大动作。
安成却已经是因为大叫顾寒衣时引起人的注意，他又是个完全不会功夫的，敌军轻轻松松就把他砍翻在马下，乱军之中没有人注意到。马蹄翻飞，他的尸首都已被踩踏得不完整了，惨烈异常。
云扬沉重的声音传过来，那声调中好似背负了什么。
顾寒衣一怔，没有说话。
她身后的霍非却“哼”了一声说道：“媳妇儿你要不高兴，大可以再刺那个什么狗屁王爷一枪嘛，要不刺那个大胡子也行，嘿嘿。”
不是必要，人也完全没有了反抗能力，顾寒衣一时真下不了手。
倒是大胡子乌木怕顾寒衣真听霍非的话再去刺他的主子一枪，急忙大叫道：“刺我刺我，别刺我家王爷！他的伤已经很严重，你们还没为他止血！”
“……”顾寒衣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开始在身上东找西找，找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身上什么药也没有带，于是准备撕下一块衣服下摆把萧齐的伤口包扎起来，忽然肩头伸出来一只大手，掌心放着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把这药粉洒在他的伤口上很快就止血了。要撕也撕他的衣服，撕你自己的做什么，傻媳妇儿。唉！老子这上好的伤药给这匈奴孙子用了，照我说还不如给畜生用，真是心疼！”说着真的唉声叹气起来。
这个人竟然敢骂王爷是匈奴孙子？乌木瞪大了一双牛眼看霍非，脸变得铁青，可惜夜色渐浓，黑暗中没人看得到。
霍非更好像无知无觉，忽然在马上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身形一晃，人已经站在地上。
这期间，霍非好像对萧齐这边完全没有动作，但他却忽然感觉到自己能说话了，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气：“霍、非！本王记住你了！”
霍非不在意地摆摆手，咧嘴大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记住又怎样？老子这名字又好听又好记，基本上就算是猪听一遍也能记住了。你要记不住，那就真是猪狗不如了！”
又给萧齐气得噎了一下，他眼神阴狠地盯了霍非一瞬，又扭头去看顾寒衣：“你是他的女人！”
霍非眼睛一瞪正要说话，顾寒衣也眼神一动准备反驳，却听萧齐一字一顿地续道：“草原大神为证！我萧齐今日在此以血立誓，有生之年必抢了这个男人的女人以报此仇！”说话间，只见他的唇边流出一丝血迹。
有这么荒唐的誓言？顾寒衣无言以对。
“喂，你这匈奴孙子落在我们手中还敢这么嚣张？！再这样说话老子立马杀了你！”霍非哇哇大叫起来。
话刚落音，远处的夜空中亮起了一束小小的火光，不是很显眼，却足够有心人看到。
乌木欢喜地大喊道：“你们看，阿图已经带兵退出了凉州，信号发来了！说话要算数，你们快放了我家王爷！”
霍非看着他磨牙霍霍，不怀好意地阴笑着：“嘿嘿嘿嘿嘿，说话算数？”他扭头去瞅顾寒衣：“媳妇儿你看要不要说话算数，放了他们俩？先说明，老子比较喜欢说话不算数。”
这人竟然明目张胆地说自己不喜欢遵守诺言、是个卑鄙小人！乌木一脸不能置信的表情，他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顾寒衣沉默。说话不算数？她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