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舒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如果真的要解释，那就太复杂了。有人的地方，就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明争暗斗，阴谋诡计，这是无法避免的。
他虽然对东方雅月有些好感，但她毕竟是青国的公主，这种内部斗争，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东方雅月仿佛算定了他根本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她问这个问题，只需要一个答案，那就是穆天舒的不否认。
想要让自己生活得好一些，舒服一些，对形势的把握无疑是非常重要的。
她无声无息地笑了笑，和柳依依、霓裳、暖玉这样的人斗，并不是她不是对手，只是她懒得出手而已。与其浪费时间去做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不如选好目标，一击即中。
那，才是最有效，也最省力气的办法。
“那么，今日我在书房和王爷说的那些话，你也都听见了？”
“嗯。”穆天舒倒是不隐瞒，只是反而问道：“你怎么如此肯定，饶阳山下有矿，而且还是铁矿。”
“我并不肯定啊。”东方雅月哑然失笑，“我也是在赌。”
“赌？”穆天舒大概想不到那个下午在书房里看起来一脸自信，甚至震住了扬国摄政王的人，竟然也是在赌。“赌输的后果，你想过吗？”
“当然。”东方雅月从不做没有准备的事情，她本来只有五层把握，看了穆天舒带给她的风物志之后，就有了八层。八层把握，足够她赌上一赌了。最差的结果，也不会比现在困守青园还差。
她微微扬起唇角，露出个狐狸样的狡猾笑容，不管怎样，这个身体的主人，都是从青国嫁过来联姻的公主，楚笑云再恼羞成怒，难道还能砍了她不成。
这样的想法，有些狡猾，也有些无赖。但此时双方力量悬殊太大，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况且，赢面可是有八层。
穆天舒又不说话了，他突然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了。只是他能感觉出来，在楚笑云面前的东方雅月，虽然总是甜甜在笑，但是那笑容却像一层面具，遮掩起了她真正的心思。
但在自己面前的她，好像，要本性毕露一些。
这，算是好事吗？
穆天舒也哑然失笑了，自己竟然，被她牵动了情绪，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吧。
东方雅月继续保持着那个狐狸般的狡猾笑容，笑吟吟说道：“我猜你现在在笑。”
穆天舒扬起的唇角还未收起，他不是个爱笑的人，却也并不是一定要成天板着脸的冰山，所以也大大方方承认道：“嗯。”
“我还猜，你笑是因为我。”东方雅月的笑容更加愉快了些。
“嗯。”穆天舒又大大方方承认了。
东方雅月喜欢和这样爽快的人交谈，她稍稍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在木桶里躺得更舒服了些，继续说道：“四岁练武，七岁用剑，十一岁初上战场……这样一个英雄男儿，只怕早已在刀光剑影的生活中，练就了钢铁般的意志，恐怕，很少会被他人牵动情绪。”
她最开始那一句话，不过是重复穆天舒对她说过的话，穆天舒还未怎么重视，即使东方雅月一句“英雄男儿”的夸赞，让他忍不住又脸露笑容，但仍然并未放在心上。
和东方雅月聊天，本来就是件十分愉快的事情。
但听到后来，他的表情却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果然便听东方雅月又道：“大多数在武学上有登峰造诣的奇才，除了本身天赋极高，更多的，却是因为将毕生献祭给了武学，才能攀登这样的高峰。这样的人，最忌讳的，便是被别人影响自己的情绪，因为那会成为不可知的变数。而这个不可知，是所有高手都忌讳的事情。因为不知道它究竟是好的还是坏的。”
说道这里，东方雅月的神色中带上了一抹轻嘲，若不是这样的变数，她也许现在，已经在阿尔卑斯山脚童话般的小屋中，伴着壁炉里温暖的光，过着惬意的小日子。也不会穿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受尽欺负的公主身上了。
就在她陷入回忆中的时候，穆天舒终于说话了：“不错。”
东方雅月微微一笑，将自己从回忆中拉了回来，那些不好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又有什么意义。既然换了一个陌生的时代，重新开始了一段新的生命，那还是想办法，让自己过得好一些吧。
她振作精神，微笑着又道：“可是你却好像不在乎，还因此笑了。”
“……”
东方雅月轻轻叹了口气，又道：“那只能是因为，你已经足够强大到，可以将所有的变数，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对吗？”
穆天舒没有说话，他突然感到一阵害怕，这样丝丝入扣的分析自己心中的想法，而且还是如此正确，这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娇蛮公主吗？
“这样一个人，王爷却让你来监视我，甚至是暗中保护我，难道他不知道，这是极其侮辱人的大材小用吗？”东方雅月好像在和穆天舒说话，又好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说道：“还是，他另有目的……”
穆天舒已经不止是严肃了，他感觉到了一丝心惊。这样的感觉，已经很多年未曾出现在他身上了。即使是这一次，因为轻敌被敌人诱入包围中，在层层叠叠的包围之中，他一样不知道何为心惊，照样不动声色便杀出重围，安然脱身。
可是现在，他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快了一些。
东方雅月也不等他接话，又继续说了下去：“穆将军少年英才，不止是个习武奇才，行军布阵也是异常强大，这样的人才，若只是守卫国家，已经绰绰有余。可王爷，却好像希望将军更加沉稳一些吧？”
“不错。”这一次，穆天舒的声音变得十分认真起来，“王爷确实认为我该继续磨练。”
学无止境，再强大的人也有不足的地方，这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穆天舒不觉得在分析得如此透彻的东方雅月面前，有什么隐瞒的意义。
“王爷志向远大，妾身真是佩服得紧。”
东方雅月突然不继续说下去，而是莫名其妙说了这样一句话，让穆天舒有一瞬间的怔愣。
但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猛然吸了一口冷气。
一个他国公主，嫁过来不过半年，见到自己也只是两面……如果昨天，她展现出来的，还只是对武学知识的了解。可今天，她所展现的，却是一个成熟的，极其出色的政治家才能有的头脑和远见。
这样一个人，青国将她嫁到了扬国联姻，甚至还是嫁给了扬国实际的掌权者安王作为正妃，究竟有什么目的！
一瞬间，穆天舒竟然忘记了自己现在扮演的身份，倏然从纱帘后面冲了出来，一个疾步转身，便转到了那屏风后面。
而他的手，也稳稳地扣在了东方雅月的脖子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