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李琰离开后已经两日未曾回过寝殿了，而是一直睡在御书房。
“哎！”阿雪深叹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茶盘道：“羽灵，你这是何苦啊？”
“你不懂。”羽灵摇头道。
“我是不懂，但是我知道你爱着皇上，皇上也爱着你，如今你们如此相互折磨，连我看着都难受。”
羽灵只是苦涩一笑没有说话，继续低头绣着手上的一件绣品。
“羽灵！”一把夺下她手中的绣品狠狠的道：“你现在绣这些有什么意义，如今你为皇上做着这些无所谓的事情，而皇上却因为你茶饭不想，你们……。”阿雪已经说不下去，只好掩面哭泣。
“如今，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泪水不觉间已经涌出了眼眶。
“秋意。”看着窗外的秋景，羽灵喃喃道。
“你想出去走走么？”
“嗯”羽灵应道。
“那么我陪你出去吧？”
“好。”
走出寝殿，外面的阳光很好，秋风瑟瑟，整个都是金黄的世界。
“这里何时多了一架秋千？”看着院中假山后的海棠树下的那一架红色的秋千问道。颜色鲜红看来应该是刚架起不久。
“哎，我陪你过去坐一会儿吧。”
羽灵点头应允。
走到秋千下，缓缓落座。阿雪在她身后轻轻推着：“这是前几天皇上让人刚架的，说是怕你无聊所以……”
“我知道了，谢谢你，阿雪。”
“你要谢的不是我，而是皇上。”
羽灵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就这么坐着，任由秋千在阿雪的手中来回的晃动着。微风轻轻吹拂着海棠的花枝，细碎的花瓣簌簌的落下，如细雨一般，一些细碎的花瓣落到羽灵的身上，秋千缓缓停止晃动，一只修长的手伸来拂去了她肩上的花瓣。
“阿雪，就让它在那里吧。”羽灵没有回头，而是仰头看着这满树的花瓣，让她回想起了那天，微风轻启与他在樱花树下的相遇。
两只强健的手臂将她全进她熟悉的怀抱。
“皇上？”羽灵微惊，微微挣扎了一下。
“别动，朕就想这么抱着你。”他轻轻的说着，带着淡淡的悲伤。
羽灵没有再动，就这么任他抱着。
良久她缓缓开口：“皇上，想好了么？”
“羽灵！”他微恼，知道她想说什么。
“不要逼朕做出朕不愿意做的决定，朕求你。”带着恳求。
“皇上若是不愿意，那么奴婢就只好一死了。”这几日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更是危言四起，皇上的处境更加难过，虽然他想方设法的瞒着自己，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有些人，有意让她知道了。
走到她的身前将她拥紧怀里，哽咽道：“羽灵，别再逼朕了。”
伸手紧紧地搂住他强健的腰身。奴婢也不舍。泪不觉流出，如今她的泪水似乎总是流不尽。“皇上……”
那日羽灵回去后，当晚便不再饮食。
看着满桌的饭菜她也未曾动过，原本就苍白不已的脸庞，如今更是憔悴了几分。
“羽灵，你怎么没有用膳？”走到榻边坐在她的身侧。
翻身朝里的她知道是他回来便未曾回过头：“奴婢只求皇上成全。”
“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谈，你先起来用膳，好不好？”他哄慰着她。
“皇上一天不答应，奴婢便一天不吃东西！”她的态度强硬。
他有些不耐：“起来用膳，这是圣旨！”
“那皇上就请治奴婢的抗旨不尊的罪名，杀了奴婢吧。”声音平淡，没有起伏。
“你……为什么，你非要如此？”
“奴婢认为，皇上心里清楚。”“奴婢认为皇上是懂奴婢的。”
“以前，朕以为朕懂你，但是如今，朕不确定……”落寞起身向外走去，至门口时对阿雪道：“好好劝劝她吧。”
“是。”阿雪应道，但是皇上都劝不了，她会听她的么？“恭送皇上。”
殿门被打开后又被关上。
羽灵起身，坐在榻上看着他萧瑟的背影，心疼不已。
“羽灵……”阿雪走到她的身边，拿出手绢替她擦掉腮边的泪渍。“如今，你的泪怎么越发的多了呢…”阿雪心疼的道。“你就起来吃一些吧，不要辜负了皇上的一番好意。”
羽灵摇摇头看了看一旁桌上的饭菜，喃喃道：“总有一天皇上会知道，我这么做是对的。”
“你怎么这么犟啊。”“不知道皇上遇到你，是福还是祸！”阿雪有些气恼。
“想必是祸，因为我是祸国妖女啊。”拿朝中大臣的话自嘲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阿雪蹙眉。
朝她微微一笑“如今这些不都是事实么？”“或许你也应该离我远些才是，说不定我的霉运会转移到你身上呢。”
“说什么呢，羽灵，我告诉你，你不但不是祸国妖女还是天女下凡！知道么！”阿雪大吼“往后我不准你再这么说你自己，你知道么？”说完便大哭起来。
轻轻搂住她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往后我再也不说了，可好？”
“嗯。”伏在她的肩上，重重的点点头。
如此过了三日，羽灵粒米未尽，如今已经面如枯槁，但是尽管如此每日仍是不停的绣着那件绣品。
看着她枯瘦的手指，在绣架上来回穿梭的针线已经不似从前那般行云流水，阿雪心疼道：“我来帮你吧。”伸手去接，却被她躲开。
“这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事情，我想亲自完成，就让我自己来吧。”羽灵虚弱的说道。
“你已经三日未曾进食了，每次皇上来你都是那一副表情，永远是那几个字，‘望皇上成全。’但是如今……皇上是绝对不会答应你的羽灵，求你了，你就吃一些吧。”
“皇上，会答应的。”靠在床榻的一侧，手上的动作却不曾停下。
“你就那么肯定？每次劝你你都会说，‘皇上会答应。’但是这搜已经三天了，算了吧羽灵，皇上根本不会放开你的。”
抬眸虚弱的笑了笑道：“相信我阿雪。”
窗，打开着，外面的秋景一览无余。阳光，透过金黄的树叶，照射到殿内，打在地上行程一圈光影，金砖的地面泛着淡淡的光泽，竟那么的耀眼夺目。
阿雪转身看了看窗外，“今日外面的阳光甚好，我陪你出去走走可好？”
微微收拾了一下，搀扶着羽灵走出了寝殿，阳光直射过来，一直呆在寝殿未曾出门，如今见到阳光竟有些刺目，一时有些晕眩。
“羽灵！”幸得被阿雪牢牢扶住。
微微一笑道“我没事。”抬手遮住了刺眼的阳光，随着阿雪朝园内走去。
“到秋千那儿去坐一会么？”
“嗯。”
坐在秋千上，抬头看着头顶的海棠，“下了一场雨，这花儿也不似从前娇艳了。”羽灵微微叹息。
“是啊，越是漂亮的花就越是经不起风雨的摧残。”轻轻晃动着秋千，阿雪缓缓开口。
“这儿的环境真好。”握住两侧的绳索，身子靠在一侧，羽灵缓缓开口。
“是啊，幽静，可是这儿原本可不这样，皇上怕有人来打扰你，特意吩咐人不准再这里随意走动。”
“这样做却是，让大家，都不好做了。”
“但是也没办法，御医说如今你必须静养。”
“如今我这身子却越发娇贵了呢。”羽灵自嘲的笑了笑。
“你呀，本来就娇贵。”
光线穿过海棠的枝叶打在羽灵苍白的脸上，使她眼前一片模糊间却看到一抹熟悉的明黄的身影。
泪翻涌而出，几日不见，原来她竟然如此的思念他，他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缓缓起身伸出手想要去触摸，但是始终却触摸不到。
他离她那么近却又那么远，原来思念可以摧毁一切。
一阵眩晕，羽灵几欲晕倒。
“羽灵！”阿雪惊呼。
李琰飞身来到羽灵的身侧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看到熟悉的面容羽灵微微一笑，最终昏过去。
收紧双臂，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容，心痛悔恨，却又害怕，害怕她就此离他而去。
……
寝殿内李琰坐在龙榻上的一侧，看着双眸紧闭的羽灵担心不已，“她怎么样了？”向一旁诊脉的御医问道。
老御医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战战兢兢的道：“回皇上，姑娘的身子原本就薄弱，前些天有受了那么重的伤，能捡回一条命已经不错了，但，但是……”
“说！”李琰怒道。
老太医急忙跪在地上，断断续续的答道：“但是因为，心情郁结，又，又，几日未曾，进食，臣，臣是怕，已经无力回天了。”说完急忙扣头道：“皇上赎罪。”
“什么？”李琰大惊。
“羽灵，呜呜……唔……”听此阿雪顿时无法接受痛哭出声。
“庸医，一群庸医，珍告诉你们，若是你们治不好羽灵，朕，让你们所有人陪葬！”
老御医身后的一群御医急忙下跪求饶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想要朕饶你们的名，就拼了全力将她治好！”
“是是是。”生死关头，他们只能点头称是。
夜色渐浓，整个寝殿只剩下他和她。躺在她的身侧，修长的指尖缓缓滑过她苍白似玉的面颊，原本莹润的樱唇如今早已失了颜色。微微叹息将她紧拥入怀，害怕夜半，失了她的身影。
太医院的太医几日来为寻找良方几乎未曾合眼，但，仍是一无所获。羽灵的身体却已经越来越虚弱。
李琰大怒，一怒之下，便将两名御医打入死牢择日处斩。朝野震惊确实敢怒而不敢言。
几乎每日他都会借酒浇愁，只是想将心爱的女子留在身旁，为何却如此困难？但是每夜，他都会洗去满身的酒气躺在她的身边，紧拥着她，不愿放手。
整个太医院以为她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但是索幸黄天不负有心人御医用天山雪莲入药，挽回了羽灵的性命。
但是当她醒来的第一句话仍是，“求皇上成全。”
咽下心中涌起的苦涩，艰难的开口：“朕，答应了。”是他答应了，只要她活着，比什么都好。
虽然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当他说出口时，她的心仍然紧缩着，似窒息一般，但，她仍然笑着开口：“谢皇上。”
月如钩，夜色如水。
诺大的寝殿没有半个宫人的身影，只有他和她相对而坐。雕花檀木桌上精致的菜肴已经冷却，却没有人去动一下。
相对无言，静默良久，他开口声音却暗哑无比：“再为朕弹一曲《昭君怨》可好？”
“奴婢的琵琶上次，已经遗失了。”
起身缓步走到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把做工精致的琵琶，递到她的手中，“就用这一把吧。”
接过这上好乌木制成的琵琶，微微调音，素手微杨，音调响起却不是去掉哀婉的《昭君怨》。声音悠扬婉转，却流露出浓浓的不舍与思念。
一曲必，又是长久的沉默。
“《临安遗恨》，为什么不是《昭君怨》？”他问。
“皇上并非汉元帝，而奴婢亦非明妃。奴婢有的只是对故乡的不舍和对皇上的思念。”
他笑了，却比哭更难看，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原来这上好的女儿红竟是这般的苦涩。
－－－－－－题外话－－－－－－
有时，短暂的分开是为了长久的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