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雪儿还赖在床榻上时,垂挂着珠帘幔帐的寝殿外,轮班的宫娥就前来禀报,赵美人等诸位嫔妃前来探望。
雪儿睡得极晚,困倦难当,根本就不想理会。却不想不足片刻,宫娥却又急匆匆的来报,言说蝶妃娘娘偕同小公主昊馨儿也来了,请她立刻起身接驾。
该来的都来了,雪儿无奈的起身,朦胧的睁开困倦的双眼,对着幔帐挥手,示意更衣梳洗。
大殿外,殷红的地毯上,画满瑞兽祥云,蝶妃身着大红绸缎凤尾密纹拖地袍,宽袖镶明黄金丝,团凤纹路,发髻高耸,八宝掐丝金步摇,两鬓垂着大红穿翡翠璎珞,华贵傲然之气使得旁人乍眼羡煞。她凤眼微眯,娇容紧绷,带着深绿宝石戒指的素手紧握着丝帕,可见心头不快。
蝶妃身侧,身量未足的小公主昊馨儿娇鼓两腮,小巧的面容怒目横瞪,虽然只梳了一个简单的双环髻,可发顶上的金丝凤翅宝瓒垂落在额前眉心宝绿坠却另她看起来颇为公主威仪和气势。
而其他两侧的前两日受了惊吓,面色依旧苍白的红舞夫人和大病未愈的赵美人就略逊一筹了。赵美人姿容虽好,也施了脂粉腮红,可依旧遮掩不住眉眼之间的憔悴,据说,自她受伤之后,王上就再没有踏进她的寝宫一步,虽然赏赐不少,可是已然不复往日的风光。
雪儿走出寝殿之时,大殿外可谓是一片肃静,甚至有些压抑。宫娥小心翼翼的捧着朱漆托盘,走到蝶妃和小公主面前,将两碗绘着如意攒花云纹的茶碗递上黑漆飞檐翘矶上,寒颤着声音道:“蝶妃娘娘请用茶,公主殿下请用茶.......”
蝶妃冷眼看了奉茶的宫娥,突然起身啪的一巴掌扇打她脸上,顿时间,茶几上滚烫的茶水翻落,渐起映染红毯,青瓷花的茶碗咣当一声四分五裂,发出刺耳的声响。
宫娥被扇打,整个人歪倒在地上,碧绿的衣裳被茶水烫得冒出点点水蒸气,可她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一双大眼含蓄着泪水,拼命的咬唇忍住。
雪儿看到这一幕,知道蝶妃必然是想找自己的茬子,不过用扇打宫娥来开这个头,实在是过于没意思了。毕竟,雪儿是一个从来都喜欢置身事外,不喜欢为任何出头的人,今天就算蝶妃下令杖责这名宫娥,她也不会说一个字。
众人都被蝶妃突来的怒气吓的怔住了,大殿内瞬间一片死沉的寂静。赵美人首先回头望向雪儿,眼底满是嘲讽和笑话之意。
但是她最终还是失望了,因为雪儿既没有如她想的那般暴跳如雷,失却方寸,也没有上前理论,而是慢悠悠的走到蝶妃的座位前,欠身道:“臣妾这两日身子有些欠安,蝶妃娘娘驾到,未能迎接,还请娘娘恕罪”
雪儿的镇定让所有人都咋舌,甚至是原本打算质问雪儿一番的蝶妃,她怒瞪着雪儿从容淡然的神色,芙蓉色抹胸包裹起的傲人胸脯上下起伏,随即一甩宽袖,厉声道:“莫美人倒是娇贵,如此奢华荣锦的生活你还不适应,也难怪这些奴婢都没规矩。”
雪儿眼底弥漫冷意,她浅浅笑道:“蝶妃娘娘说的是,可是臣妾身子如此娇贵,也是因为承蒙蝶妃娘娘的棒威才如此,毕竟冷宫那种地方,不是人待的。”
“放肆”赵美人面色苍白的起身,昨夜她雇凶行刺却扑了空,心里如何能不窝火,因而也愤然起身,气汹汹的道:“大胆莫美人,居然敢这么对蝶妃娘娘说话,简直目无尊卑,眼无王法”
雪儿阴沉回头,冷冷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看赵美人的气势,想来手腕上的伤已经大好了,却不知是哪位太医有如此妙手回春的本事”
“你.......”赵美人被雪儿气的直发抖,发髻上的珠簪微微晃动,艳红的指甲直对着雪儿的鼻尖。然,她在看到雪儿冰冷狠厉的眼神时,双唇泛白,原本的怒气渐渐化作了恐惧,记忆中狰狞的画面飘过脑海,她身子一斜,跌回了软席上,不敢再说话。
“你这个妖孽,本宫看你是无法无天了”蝶妃见赵美人如此狼狈的败下阵去,更为怒不可泄,但是雪儿岂是任人宰割的温顺羔羊,她转身就与蝶妃对峙,眸光森冷凌厉。
蝶妃本想继续大骂,却被雪儿那令人战栗的眼神硬生生的堵住了咽喉。
她不敢相信的瞪着雪儿,不明白这个当初被她们随意欺凌的女人怎么会突然间变得如此有威迫,不过,她的身份不容许她像赵美人那样退缩。因而,蝶妃高扬起头颅,硬是对上雪儿那冰冷狠厉的眸子,红唇带着孤傲的冷笑。
大殿内的气氛因为二人的对峙渐渐生硬,一直沉默的红舞夫人紧张的看着雪儿和蝶妃,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而那一向刁蛮任性的小公主则是疑惑的看着二人,秀眉十分不解的拧挑。
紫金垂耳香炉中,淡淡的檀香袅袅生烟,熏染着凝重的气氛。蝶妃见雪儿竟然不给她一点面子,顿时怒火攻心,挥起手就像雪儿的脸扇去。
众人的心都沉了一下,但下一刻却听到了蝶妃呼痛的尖锐声音。只见雪儿已经将蝶妃的手腕擒住,将她身体按在案几上。
众人吓得呼出声,个个退席,一向胆小的红舞夫人甚至躲到了朱漆梁柱后。蝶妃被雪儿按住,头上的发钗掉落,乌鬓散乱,她愤恨尖锐的怒咆道:“莫雪儿,你竟敢这么对本宫,本宫摘了你的脑袋”
“嘴硬”雪儿冷笑,眼底的杀意浓郁,她探手掐住了蝶妃的雪白的脖颈,挥袖将她甩向一旁。
“啊.......”大殿内的嫔妃们都吓得尖叫起来,小公主也下傻了。蝶妃一身大红长袍,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在空中抛出了诡异的弧度,然后跌向串串细密的孔雀石珠帘。
噼里啪啦的响声骤然而起,哗啦啦的滚落满地,蝶妃栽跌在地上,发髻散落,衣裳凌乱,狼狈的不堪入目。
大殿内混乱了起来,赵美人面色早已苍白,她没有想到冷雪儿的胆子竟然已经大到敢去冒犯蝶妃,一时间她傻愣在原地,退却了血色的唇不住颤抖,满眼慌乱无措。
“王上驾到——”就在朝露殿大殿内一片混乱不堪之时,殿外一声尖锐的唱音传来。
狼狈跌躺在地上的蝶妃一听到这个声音,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立刻吃力的起身,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赶紧整理仪容,涂抹艳红的手指胡乱的扒了两下凌乱的发丝,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
大殿外,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背着正午灼热娇艳的阳光,一抹刺眼的玄色映入雪儿的瞳眸内。她眼神一沉,拳头蓦地握紧。
来的好快,不过既然如此,那就顺便一起做个了断。
蝶妃看到昊轩辕踏进大殿,立刻冲上前去,叩拜在地,虽然满身狼狈凌乱,却依旧庄重的道:“臣妾叩拜王上,臣妾无能,惊动了圣驾,还请王上责罚”
昊轩辕满脸阴戾,他冷瞥了一眼蓬头面垢,强忍着满身疼痛却依旧庄肃威仪的蝶妃,一双阴沉深邃的眸子扫向大殿,落在了一脸冷漠傲然的雪儿身上。
“王上不必费力气审问,这一切都是臣妾做的”雪儿不想跟昊轩辕来那虚伪的一套,既然已经打伤了帝王的女人,她也不打算隐瞒什么,直截了当的承认。
昊轩辕剑眉紧黜,眼中竟意外的没有怒气,只露出了几许疑惑,他冷道:“你倒是诚恳,那么你为何要对蝶妃不敬?”
雪儿冷笑一声,双手环胸,带着莞尔看着冷沉得令人难以捉摸的昊轩辕,道:“因为你的女人隔三差五的就来找我麻烦,我已经腻了。”
如此不修边幅的话语令所有人都咋舌,可雪儿却说得理所应当,她挥起长袖,那月白色长袍在空中划起优美的弧度,纤纤玉手指向满脸不甘和愤怒的蝶妃,道:“这个女人,你的正妻,她几次三番怂恿小公主来我这里大闹,因为阴谋没得逞,今天居然还带着一帮人来想当众羞辱我。”,说罢,雪儿又指向苍白无力的赵美人,尖锐的道:“还有这个女人,她因为手骨断裂,怀恨在心,昨夜竟然雇凶刺杀,哼,王上,您现在认为我为何要对蝶妃不敬?”
昊轩辕眼神阴沉不定,下颚紧绷,怒气蓄积。赵美人惊诧的瞪大了美目,之前的惊吓和刺客的惶恐让她失控起身,不住摇头道:“不,王上,臣妾没有,臣妾冤枉,王上........”
昊轩辕的面色越来越阴沉,吓得众人扑通几声,全部跪拜在地。蝶妃仰视君王怒颜,不紧不慢的求情道:“王上,妹妹一时冲动才会犯下如此过错,还请王上念在妹妹侍奉王上多年,又有伤在身的份上,恕妹妹无罪”
雪儿冷笑着睇向昊轩辕深邃如夜黑的眸子,等待他的公正裁决。她很想知道这个阴沉的君王面对自己无尚圣宠的妃子是否会袒护。
“来人,将赵美人押下去,废黜妃位,迁居冷宫”昊轩辕对上雪儿带着探究的双眼,冷冷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