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楼前。
“师父,这里就是了。”
明明就是一座妓院,他的徒弟怎么会在这听琴呢?
女子看出少年的疑虑,开口道:“师父,你误会了,这虽是妓院,且女子也可以进的。”
不等少年再开口,红衣女子便拉着少年进去了。
老鸨满脸笑容的迎出来,一身五颜六色的轻纱,手持一把小扇子,挽着发髻,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三十左右的年纪,还尚存一些风韵,想是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吧。
“公子好面生啊,是从外地来的吧,我这的姑娘要啥样的有啥样的。”老鸨满是谄媚的语气。
说着一群姑娘就要往少年身上粘去,少年都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红衣女子知道少年并不喜欢这些烟花女子的触碰,赶紧拦住了这些满身胭脂香味的女子。
“老板娘,我家公子此番来是来听似水姑娘的琴的。”
“似水是我们这的头牌,听她的琴可是……”
不等老鸨说完,五锭黄金就摆在了她眼前,老鸨立马转了一个态度,安排少年和红衣女子一个雅座。
“各位安静,今日似水姑娘为大家献上一曲,希望各位今天玩的开心。”老鸨捏着嗓子喊着。
原本嘈杂的空间变得安安静静,鸦雀无声。
台上终于走出一个女子,一头乌发用一支白玉蝴蝶簪挽起,身穿一件翠绿色的轻纱,若隐若现,让人浮想翩翩,若是仔细观察可以看到女子嘴角有一抹嘲讽之意,似在嘲笑这些人,又似在嘲笑自己一般,她每走一步,脚上的铃铛就会随之发出声音。
落坐在古琴前,芊芊玉手划过陈旧的古琴,一曲悠扬清澈的琴瑟之音从台上飘下,如山峦间嬉戏的泉水,如百花间起舞的彩蝶,如三月的春风轻轻拂过湖面,琴音时而安静,时而飞扬,时而令人心旷神怡……曲末,站起身来微微一笑,那一笑不知迷倒了座下的多少富家子弟。
“她的琴的确有特别之处,是为师所弹奏不出的。”
难得听见师父夸别人,而且还是一个女子,心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琴已听完,巧巧随为师回客栈吧。”
台下一个男子站起身来,“似水姑娘,本公子看上了,老鸨,你开个价。”
老鸨有些为难,毕竟这似水姑娘是卖艺不卖身的“公子,您说笑了,似水她是卖艺不卖身的。”
显然台下男子不高兴,随手砸了一个杯子,叫嚣道:“本公子看上她是她的福分,别不识好歹。”
说着好似要动手的架势,台上的女子往后退了几步,满是不安与害怕的面容让人心生怜悯。
老鸨抵不过男子的力气,被甩到了一边,男子一步一步逼近似水,似水一步一步往后退着。
“可惜了这曲子,哎!”
不明所以的话让巧巧以为自己的师傅在为女子惋惜。
看到无人挺身帮助这似水姑娘,红衣女子飞身而下,刚想要出手教训这男子一番,却被紫衣男子捷足先登了,看清男子面容后,女子旋身立在了台下。
“多谢公子相救,似水感激不尽。”
较好白暂的面容上出现了红晕,低头垂眸颇有小家碧玉的感觉。
南宫无痕看见红衣女子的出现,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快的让人扑捉不到。
“姑娘,我们又碰面了,好巧”
刚刚还叫嚣的男子,看到华服男子面容后,吓得双腿跪地:“王爷饶命,饶命、、、下官、、、”
“滚,别让本王再看到你。”那男子半滚半爬的出了众人的视线。
“是好巧,王爷。”王爷那两个字巧巧加重了声音,语气疏离与淡漠。
楼上忽然传来少年的声音“巧巧,曲也听了,人也救了,随为师回客栈吧。”
红衣女子向南宫无痕微微颔首,转身随着已从楼上下来的少年离开这里。
华服男子收回停留在女子远去的目光,对于她的疏离与淡漠有着一种理不清的思绪。
“巧巧不该插手此事的。”
红衣女子微微一怔,缓缓道:“师父为何如此觉得?”
“为师只是想告诉你,任何事情都不能只看表面,那似水姑娘也并不是如巧巧你所见的表面一样。”
“是巧巧多事了,日后定会谨记师父的话。”
他们从听雨楼出来后,天色已有些暗淡,夕阳的黄昏覆盖了整个街道,好像为其披上了一件暗黄色的纱衣,感觉别有一番风味,突然前面热闹的场景吸引了女子的目光。
“师父,前面甚是热闹,我们去瞧瞧可好。”
少年转身,看着女子期待的眼神,本想拒绝的话,硬是没有说出来,他本就喜静,不喜热闹。但是又不忍拒绝她的请求,只好点头答应。
有的时候他看不懂眼前的女子,明明对谁都有防备之心,可偏偏却喜欢热闹。明明活的那么累,却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七年的朝夕相处,久的让自己快要分不清楚到底为何会这么关心她了,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徒弟?
任由巧巧拉着自己的衣袖往那人群中走去。
虽然看似没有任何危险,但是少年还是改不了常年在江湖的习惯,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师父,是灯节,我们也去买个河灯吧。”
少年温润如玉的脸庞,眉目沉静如水,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算是同意。
巧巧又拉着少年的衣袖蹲在小贩的摊前,仔细的选着花灯,结果选了两个,一个上面画满了青竹,一个上面画满了桃花。
“那边有河,师父。”不容少年说什么,便又拉着他往河边走去。
巧巧把画满青竹的河灯递给少年,自己手上拿着桃花河灯,然后闭目似在祈祷着什么。
少年看着她天真的举动,竟觉得自己有片刻的失神。
巧巧睁开眼把河灯放在了河里,看着它随着河流远去才收回目光,转身发现少年的河灯依旧还持在手中。
“师父为何不许愿,听刚刚的小贩说很灵的。”
“为师并无所求,又为何要求这些。”
“世人都会有所求的,巧巧不懂师父为何总是这般孤世而立?”话语间有些疑惑与不解
少年抿嘴,不以为然的一笑,顺手将河灯抛进了河里。
不是无所求,只是习惯了与寂寞为伍,那些身外之物早已抛之脑后了,人在江湖,是不能有任何感情的,巧巧你可知,这都是江湖大忌?为师不可能一辈子护着你。
“天快黑了,巧巧与为师早些回去吧。”
少年走在前面,晚风轻轻吹起他的乌发,飘荡在这清凉的空气中,单薄的背影,好像泛着淡淡的光辉,纤尘不染,让人不敢亵渎。
一白一红的身影,被余光拉的好长好长,似一幅天然而成的水墨画,任谁都不忍破坏。
“巧巧好好歇息吧,明日我们进京。”
巧巧微微点头,转身与少年往相反的房间走去。
踏进屋子,关上门,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桌边。
“出来吧,既然来了又何必躲着。”
原来红衣女子刚踏进门便知道已有人藏身在暗处了。
从屏风后走出一个绝色少年,他就是红魅楼的副楼主——冥玉瑾,一头红发,已异于常人,却偏偏还有一双紫色的双眸,就是因为这些异于常人的东西,他母后因保护他而死,他的父皇却听信谗言要将他赶尽杀绝,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一袭红衣的女子救了她,原本以为只是江湖侠女而已,却不想她是人人敬畏的红魅楼楼主,他问过她为何要救他,她只是淡淡的说一句“因为你有一头红色的头发”,这句话让他从绝望的边缘站了起来,他发誓有朝一日定要为那保护自己而死的母后杀回北瑶,让那高高在上的人也尝尝失去江山的痛苦,就像他失去最爱的母后一样。
红魅楼本是不收男子的,在他的再三请求下,女子答应了他,让他当上了副楼主,他知道她是因为那头红发才会答应的,那时他是庆幸的,庆幸自己有着曾经连自己都讨厌的红发。
日子久了,他发现自己竟在不经意间对她有了感情,明知她不会喜欢自己,一直把自己当弟弟看,明知自己不该喜欢上,可心却偏偏喜欢上了她,他不敢打破这微妙的关系,他怕她因此而疏离自己,那样他连喜欢她的权利都没有了,所以他一直深深的埋在心底。
巧巧看到来人后,警惕的心渐渐放下了。
“阿瑾,你怎会来此?”
“呆在楼里久了,无聊透了,便想着出来散散心,没想到有什么好的去处,便来找你了。”
红衣女子无奈的摇摇头,面对这个小自己一岁的男子,她一直把他当弟弟疼着,因为那头红发和自己死去的弟弟是那么的像。
“算了,不与你争辩,你来了,楼里若是有事怎么办?”
“刚刚碰到烟儿,我已让烟儿回去了,这样巧巧可放心了?”
她曾纠正过他叫楼主,或者叫姐姐,可他不愿,久了,她便也不在乎什么称谓了。
“如此也好,明天我与师父进京,你若是无聊也与我一起随行吧!”
她的师父,那个总是一袭白衣,不言苟笑,拒人于千里的男子,还记得第一次遇见那男子时,他以为她在与自己开玩笑,不曾想过竟然是事实。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人竟然是她的师父。
“他……也来了?”
巧巧不以为然的一笑,低声道:“何须骗你,我有些乏了,你也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玉瑾吊儿郎当的说道:“烟儿的房退了,这家客栈没房间了,我今晚就在你房间打地铺吧。”
话毕,一副赖着不走的样子,让巧巧甚是好气,又甚是好笑。
女子佯装生气道:“你若不走,信不信我将你的眼睛废了。”
玉瑾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就不走,巧巧若是想废就废吧。”
红衣女子头疼的捂着头,轻声道:“你歇息吧,我找师傅下棋去。”
巧巧踏出屋子关上门时,前一秒还是吊儿郎当的红发男子,此刻如宝石般漂亮的紫眸深处染上了一抹悲伤,她何时能懂他的心,恐怕此生只能这般守着她了吧,闭目,躺在了床榻上,他知道,她今夜不会再回这间屋子了。
巧巧踏出屋子并没有去少年的房间,而是被一阵笛音所吸引,闻着笛音走出了客栈的后门,原来客栈的后面是一片草地,草地上还有两座石亭,不远处的一座石亭内,一红衣男子手持玉笛,含在唇间,倚在石柱上吹奏,这绝美凄凉的笛音正是从他口中吹出,红衣女子情不自禁的面朝男子走去,踏进石亭内,坐在石凳上,侧目聆听。
终于,笛音停止了,红衣男子回头看向来人,神情淡漠而又平和。
“公子的笛太凄凉。”
她本不属于那种喜欢和陌生人讲话的人,可是眼前的男子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探究。
这个一袭红衣,三千发丝不用任何东西束缚,任由其披在身后的男子,就像他的笛音一样绝美而又凄凉,月光照射在他的身上,泛着淡淡的光辉,让人看不清是梦还是幻,就像九天之上离尘的仙人,妖艳的红衣原来男子也能穿出此等模样。
“夜深露重,姑娘早些回去吧。”疏离而拒人千里的话从男子口中流出
“是该回了,可天下之大,哪才是一个真正的去处。”后面的一句话轻的大概只有女子自己才能听见。
安静而忧伤的神态,因为那笛音,此刻全部都遗漏出来了,她忘记了眼前还有一个只见过一次的陌生男子。
红衣男子看到女子如此的忧伤与无助,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而是手腕一旋,重新持起玉笛,一曲淡淡而优雅的笛音随之传出,不似之前的绝美凄凉,而是一种安详,安逸的感觉,似乎在安慰着女子的心。
或许是这首曲子有安眠的作用,巧巧竟趴着睡着了,一直到曲毕,她都未醒。
红衣男子再次看向女子,发现她竟睡着了,一时间之间觉得有些好笑,能听着他曲子睡着的估计天下就只有她一人。
风一阵阵袭来,带着丝丝凉意,红衣男子脱下身上的红色披风轻轻搭在了女子身上。
“只要心中有家,哪都是个去处。”男子喃喃细语好像是在对女子说,又好像是在对自己说。
转身踏出石亭,回头看了一眼亭中的女子,觉得有些不妥,沉思了一会,挥手唤来暗中的一个守卫,吩咐他等女子醒后再离开。
他不知自己为何这么做,也许是因为她能懂他的笛吧,又或许是都爱红衣的原因吧。
朦胧间,女子似乎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个身穿红衣的男子,他说:“只要心中有家,哪都是个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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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更新了一章,不知道什么时候筱蝶的文章能让很多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