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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时间倏忽过去。

阿骏和流苏,结束蜜月旅程,返回父母身边。

圣诞节过后,马上就是中国的新年,看阿骏病情还算稳定,阿骏父母决定返回上海,流苏依旧陪着阿骏留在美国。

流苏帮着邱二姨,烧了一桌上海菜,给父母饯行。阿骏妈拉住流苏,不放心的千叮咛万嘱咐,流苏一一点头记牢。

送走父母后,流苏和阿骏早早上床休息。睡至半夜,流苏醒来,摸摸身边是空的,以为阿骏去了洗手间,流苏闭眼假寐半晌,也不见阿骏回来,忙披衣下床查看,卫生间漆黑一片。流苏赶忙下楼,去到二楼寻找,刚下到楼梯上,流苏远远看到对面的卫生间门半开,阿骏一手正撑在洗手台上,另一手抚住腹部,深埋着头,双肩在不停的颤抖。

流苏急跨两步:“阿骏!”

阿骏闻声抬起头来,对面玻璃镜中,映出阿骏惨白的脸和猩红的唇,两缕血丝正沿着下巴往下淌。

流苏大骇,急忙抬脚想一步赶到阿骏身边,一时忘记自己是在楼梯上,咕咚一声,一脚踏空,整个人滚落下来,趴到地板上一动不动,没了声响。阿骏着急跑出卫生间,向流苏奔来,一个踉跄,人也摔倒在地,一口鲜血噗的喷溅出来,阿骏努力挣扎着向趴在不远处的流苏伸出手,怎奈咫尺竟成天涯,几步距离,阿骏终究无法到达,眼前一黑,也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流苏再次醒来,是在医院里。流苏张开眼睛,浑身疼痛难耐,鼻子里胳膊上插了不少塑料管子。邱二姨正陪坐在病房里,见流苏醒来,忙附身说:“感觉怎么样?我去喊医生来?”

流苏艰难的转动下脖子,回答说:“还好,阿骏呢?”邱二姨忙说,在对面病房,九娘娘在看着他,你且放心吧。”

流苏觉得自己腹部异样,抽动下双腿,一阵阵奇痛袭来。

流苏闭上眼睛,咬牙忍耐半天,问邱二姨说:“孩子没保住?”

邱二姨难过的垂下头回答一声,转身走出病房,去唤医生。不一会进来两三个医护人员,对着流苏又是测体温又是看眼底,又翻看监控仪器,忙碌半晌后离去。

邱二姨端过一杯温水和几片橙色药片,让流苏服下。

邱二姨问流苏饿不饿,说煮了粥带过来的,边说边去取保温桶,用小勺子往碗里盛粥。邱二姨看看流苏脸色,轻声说:“阿骏爸妈马上就到,你父母也马上到。”

流苏闻言,知道阿骏大事不好,哪里还能躺的住,翻身欲下床去看阿骏,被赶上来的护士拦住。

第二天,阿骏父母和流苏父母前后赶到医院。流苏强迫着父母推着自己去到阿骏房间,阿骏躺在病床上,人已经陷入重度昏迷。全家人都围坐在病床前,两个妈妈不时的擦眼泪。

第三天傍晚,阿骏停止了呼吸。

全家哀恸。

流苏跟着父母姑姑又回到别墅,流苏躲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说话。没有了阿骏,流苏觉得世界都已经坍塌了。流苏妈们每天急的直搓手。

九娘娘去到书房,捧出一个银色匣子,交给流苏,说是阿骏留下的。流苏接过匣子,打开来,里面一个淡蓝色信封,两张银行卡,还有阿骏的那枚婚戒。

流苏打开信封,抽出淡蓝色的信筏,上面是阿骏熟悉的字迹:

苏苏,对不起。

我此生最大梦想,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现在,我却变成了逃兵,请原谅我。

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现在,请你务必忘记我,一定。

因为,你一定要幸福,

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阿骏。

捧着阿骏的信,流苏泣不成声。

阿骏葬礼过后,流苏执意送走两双父母,自己留在纽约。流苏怕回到上海,怕见到熟悉的人,熟悉的街道,怕想起和阿骏的种种往事。怀孕时流苏去到社区孕妇中心时认识的那些人,听说了流苏和阿骏的事,也都纷纷前来问候。其中有一对保罗夫妇,在镇上经营一家图片社,知道流苏是职业摄影师,现在又想留在纽约,就主动来邀请流苏加入他们图片社,流苏跟着保罗到图片社参观一圈,发现虽然只有十多个人的小企业,但是办公环境干净整齐,同仁们也都比较和蔼可亲,于是很爽快答应了保罗,到图片社做了摄影编辑。

流苏的工作相对比在上海要轻松的多,负责两个旅游板块的图片拍摄和编辑,不着急赶稿子时,可以笃悠悠的边走边拍,什么飞鸟啊,花草啊,美食啊,逸闻趣事啊,内容上没什么限制,可以任流苏发挥,不似在上海M.D.S时,每天跟上战场一般的拼命。流苏有了大把时间,周末闲暇时,就去储物间翻找出阿骏读书时的书籍,图片,日记本,一个人,关起门来慢慢翻看,整理,将拍摄的比较精彩的图片,阿骏的照片,日记段落,都剪下来,贴到一本大硬壳簿子上,做成相册,准备送给阿骏的父母。

流苏将手上的婚戒褪下来,和阿骏的那枚一起装到一个小盒子里,送到院子里的树下,挖个坑埋起来。流苏经常对着阳光去看自己的无名指,褪去戒指后,手指上留有淡淡的痕迹,流苏抚摸着淡痕,觉得心里某地方被挖空了一块,跟着戒指都埋进树下了。

中国的新年来临,保罗给流苏放了五天假。流苏去拉斯维加斯看望了九娘娘,回来就挨个给远在上海的阿骏父母,自己的父母,一一电话拜年。这个春节是流苏第一次不在家人身边过的新年,流苏妈心里戚戚然,握住话筒试探着问:“囡囡,想不想家?要不要回来看看?”

不想流苏却很平静的安慰妈妈说,只有五天的假期,并且目前机票非常紧张。没必要把辛苦打工赚来的钱都浪费在天空中。

新年过后,小毛父母又搬回流苏家隔壁来住,毛妈说还是老房子住的习惯,舍不得离开老邻居们,小毛这次也跟着父母一起回来住。

毛妈又忙碌起来,四处张罗着给儿子安排相亲对象,小毛倒也听话,凡是妈妈安排好的相亲活动必到,态度很好,但最终都不了了之,事后回复妈妈说,女方看不上自己,或者两人没那感觉。

毛妈心里气愤,每每和流苏妈抱怨现在的小姑娘眼睛都长到天花板上去了,就凭小毛,也会被嫌弃被看不上,那她们到底想嫁给哪尊神仙才算满意?流苏妈被唠叨的着急起来,发动老同事给搜索相亲对象,结局均是失败告终。

某天晚上,小毛回家吃饭,毛妈在饭桌上说起流苏妈和流苏通电话一节,毛爸感慨着说:“唉,儿行千里母担忧啊,做父母的为了小人操不完的心!她不想回来怎么办?莫非想一辈子躲在美国不成?到最终嫁个外国人不成?”

小毛只垂着眼睛埋头吃饭,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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