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慌了神,为了不让萧赫君看出端倪,立刻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去看那条竹简,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道:“不知是谁乱写的竹简,皇上竟然觉得是我红杏出墙。”说罢,我走到妆奁前,准备卸下头上繁琐的配饰。
“莫要装,这是从那件披风里找到的,我认得是他的字迹,告诉我,你是不是要跟他走了?”
我取下一支金钗,放下三千青丝,道:“我都已经是皇上的人了,皇上还在担心什么?方才披风也是你让我拿的。”
我该庆幸,刚刚没有主动接受。
他握住我的手腕,不让我再动:“你从未对我打开心扉,是不是因为他?”
我缓缓抬起头,迎上萧赫君急求答案的目光,一字一句道:“皇上连这点信任都不给我了吗?”
萧赫君一脸狐疑地看着我,依旧不愿松开手。我站起来,投入萧赫君的怀中,缓缓地说道:“我怀着皇上的孩子,又怎会与他人有染?我是还没有爱上你,但是也绝不会爱上其他人。感情之事急不来,皇上可有听说过日久生情?每日在你身边感受你对我的好,更何况你身为天之骄子,却专情于我一人,想我不爱上你也难,我那么努力去爱你,可是如今皇上还要怀疑我,我真的很冤枉!”
我与赫枫的命都已悬在刀上,我不希望因为我的疏忽而害了我们两个人。
有些话,不管真或假,都要说。
“傻瓜,我何时说过不信你了,我不该怪你的。”他抚着我的背,轻声叹道。随后,他让我坐在妆奁之前,取下我头上沉重的凤冠,拿着木梳在我发间轻轻地梳着。
有谁说过,若一个男人肯愿意为你梳头,那他便是一个可托付终身的好男儿。
记得曾有一次他帮我挽发,手法虽然生疏,却能从他的眼中看出他的用心。那是什么时候,怎么好像隔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看到铜镜中的他又是专心在我的青丝上,心不由一动。
“赫君,以后不论我做什么,都要相信我,不要过问太多,好吗?”
握着木梳的那只手顿了顿,身后的人缓缓地说了一个好。深夜,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便起身披着一件披风,走出正殿,登上椒房殿内的望月台,倚在木栏边,静静地俯视着夜晚的平城。今晚是除夕之夜,平城的大街小巷还点着红灯笼,热闹非凡。相比之下,皇宫之内清净很多。
“睡不着吗?”身后传来了慵懒的声音。
“你怎么也来了?”
“被你吵的。”他走到我身边,顺着我的目光看着远处的灯火,“今晚怎么想起来到这望月台上来了?”
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在我之前,你有没有深深爱过哪个女子?”
他缄默了。
我转过头去,看到他正苦想着什么,忧郁从他眼中渐渐流淌开去,就好像有个沉痛的伤疤被揭开。
“她淡雅如莲,静谧得像一汪清水,让人不忍涉足,她是我的第一个妻子。”他叹了叹气,“十七岁那年,她成为了我的太子妃。我们相敬如宾,默契到只用一个眼神,便可明白对方的心意。二十岁我登基后,大臣不从,百姓不信,她借助着她庞大的家族力量,帮我搭建了稳定的基础,北朝日发辉煌。有一天,她的兄长率领兵队,兵临城下,最后还是被禁军所控制。所有大臣都要我按条令灭霍氏满门。我知道指使霍氏之乱的人是谁,却苦于没有任何证据,只好下旨,灭其满门,满门之中,又包括了她。”
他的眼中隐约闪着光,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无奈,也读出了他心中的苦涩,我从他身后轻轻地搂住他的腰,头靠在他宽厚的背上。
“至她死的那刻,我都没有封她为后。那是我曾对她做出的承诺,可是没有办到。”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我的手背,“我曾经试想过,若我们只是个平凡的人,是不是不会经历那样的叛乱,若我们是百姓,是不是就不会被那样的条令所约束。可是后来我发现,脱离了皇宫的牢笼,我们根本不可能相遇。更何况我还有我的使命,用那么多鲜血换来的帝位,我怎能轻言放弃!”
他转过身,紧紧地将我搂在怀中,我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他,任由他抱着,一言不发。
“已经过了四年了,再深的伤口也愈合了。只是甄儿,你要答应我,此生莫要负我。”
此时的他卸去了帝王的霸道,心中流溢出来的悲伤无处可藏。
他的要求如此简单,只是莫要负他。
可是此生我注定了要辜负。第二日,为了不让萧赫君再次起疑心,我在椒房殿呆了一整天。
夜晚,一个太监匆匆跑来,在萧赫君的耳边低语几句,萧赫君脸色变得凝重,继而温和地对我道:“你好好歇着,我有些事要办。”
我点了点头,待他走后,取出一本《诗经》,在蜡烛之下阅读。
未几,悠扬的箫声传入耳中。我尽量让自己不去注意箫声,可也是一个字都读不进去。我叹了叹气,放下书披着披风,向椒房殿外走去。
风刮在脸上,狠狠地疼着,再疼也不及心中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