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年,二月初二,八贝勒府,晨光微微,映着满眼的红灯红纸红双喜字,一片喜庆。
“福晋,是时候了!奴婢伺候您起来吧。昨晚上下了雪,这炭火盆子,现在可是要点上?”一个脆声声的女孩子的声音响在耳边。声音悦耳,不吵,但是,绝对不是绿月!是谁,她是谁,哪个给她的胆子,不想活了么,居然敢闯本座的卧室!对了,刚才她叫谁?叫我么!福晋?好难听的名字?或是,什么官职称呼。
东方不败觉得自己在做梦,还没有醒透,只是,这个梦,似乎有点太真实了,刚才那声,很真切,好像就在耳边一般。所以,他现在有点无法确定!所以,他躺在那里,不想动,也没有动。
脑子里还残留着晚饭后睡觉前,对,昨晚上,夜凉如水,缺月疏桐,寒星点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夏季的晚上,自己提着一坛子梨花白,就在荷花池边的朱亭子里,闻着那醉人的香气,吹着清冷的夜风,当时,对面坐着的是自己的总管,杨莲亭,他的眼睛很亮,比飞过眼前的萤火虫的屁股都亮。自己说了什么?
他闭着眼睛,又想了一下,努力回想着那人的回答:“是的,教主,属下愿意!”声音极响亮,就像他初次来黑木涯时,大声表达着他对日月神教,以及他的忠心不二,肝脑涂地!脸上一如既往的,全是谄媚!甜腻腻的那种,弄得他当时,那口梨花白,清醇香厚,霎时噎在喉咙口,变得酸涩刺激,吞咽得极其困难。
然后,然后,自己又似乎松了一口气,好象又伴着淡淡的喜悦,或许也可以说是,淡淡的嘲笑与厌恶的交织,没料到,这么个残破的身子,竟然也有人答应了。是的,现在,他大概还不知道吧,还道自己这个教主,口味偏重,放着七个美滴滴的小妾不要,却来招惹他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他大概不知道,自己已经算不得是一个男人,他们威命恩重的日月神教的教主,居然不是一个男人,不是一个女人,是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
把那坛子梨花白,一仰头,喝个精光。然后,便没有然后。脑海里便什么也记不得了。嗯,一定是自己醉了,这些年,从不曾这样喝过酒,从来没有这样醉过,每天,就算是睡觉,也保持着七分的惊醒,枕下也会藏着一把刀或是剑,哪怕是一根绣花针!哪里会像现在,不但睡得死气沉沉,任由人走到自己的床前,没有一点知觉。可笑的是,居然,还做了这样的梦,居然梦到自己变成了女人!那清晰的感觉,很真。就像是,你吹一口气,就能感觉到自己的后颈有空气流过。
一定是在做梦!否则,现在,自己不可能这么清醒!昨晚上一坛的梨花白,喝过之后,不可能一点都没有感觉,头脑一点也不痛。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映着一豆烛光,天,还没有亮。
果然,头顶上,不是那一丝尘埃也不染的白色帐顶。这是一架雕花大床,虽然上头雕的是自己最爱的,牡丹,姚黄魏紫,一朵一朵,你挨着我,我挤着你,繁花重重,争奇斗艳!但是,这绝对不是自己的床。他是教主,不可能睡这么女人气味的床。难道是,在哪个小妾房里?
然后,他看到自己身上盖的是,大红鸳鸯锦缎被面,接着,他又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身粉红色的中衣,虽然说,这个颜色,也是自己心中喜爱的。
不过,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所有的衣服,都是白色,一尘不染的白色!还有,关键是,谁帮自己换的衣服!那么,他一定知道了自己是个,该死,自己竟然醉成那样子,居然对后来的事情,一无所知。这不正常!
难道,这是一个阴谋。教主的眼睛一眯,寒光渐炽,冷酷立现,阴霾重重。无论是谁,只要对本教主有异心,哼,那他就是活腻了!难道是那人,表面上唯唯嚅嚅,暗地里却是等不及,或是,悄悄地办了个婚房不成!可笑!
他无意识地伸手拍了拍胸口,忽然,怔住了,如果没有出错的话,刚才,他好像,触到一团柔软!属于自己的那种柔软!
缓缓地低下头,在那绣着并蒂莲花开的地方,为什么会突起两个桃形突起!半晌,他一把扯开领口,果然,莹白柔润,坚挺如峰!一只削葱般的玉手,正拉着那粉色的领口--微微颤抖!
这是,我的手?仿佛在回应他的疑问,那只手,青葱如玉,食指与中指动了动,寻常时,这里一般都会有一根绣花针!现在,什么也没有,只是更紧地扯住那道丝绸衣领。
他的手,不应该是这样的,长年练武,长期握剑,虎口有一层薄茧,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就是再怎么醉,这双手,也看得出来,它不是自己的。他这次完全可以肯定。
这下子,他不是用吃惊来形容了,而是惊涛骇浪,惊恐万状。是的,他内心里想做个女人,没错,可是,这并不代表着,他就能接受,自己一觉醒来,自己就真的成了一个女人这样的事实啊。亏得他平素里,心志极坚,这才忍着没有惊呼出声,饶是如此,他也三魂七魄去了大半,额头冷汗顿出,手像烫着了一样,从胸口挪开,然后,又触电一样飞快地掩上领口,嘴里呼呼地喘着粗气。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是谁,是谁,这样胆大包天,竟在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从前那具身子,虽然让人很是厌恶与羞愧,但是,那也是自己的,父母给予的啊。对了,刚才,那个丫环怎么说的,下了雪?六月飞雪,不可能吧。黑木涯的天气不可能反常到如此地步!
他心中寒气渐增,愤怒与紧张让他脑中一片空白,周身发抖,他很想杀人,当然,现在,他的手边没有一根绣花针。
不对,就算是有人敢算计自己,不可能把身体都给随便地换一个吧。事出寻常,必定有妖。
教主很快冷静下来,他掀开锦被,翻身坐起,再看露出来的一双玉足,洁白玉润,果然,不是他的。这是一双很女子的脚。指甲圆润可爱,粉粉的,像是一朵刚出水的荷花,配着如玉般的雪肤,就是从前自己最爱的小妾,诗诗也比之不及,现在,却成了自己的。
顾不得欣赏自己,他急忙盘腿坐下,深吸一口气,辛苦练成的真气竟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消失得丝毫不见踪迹,丹田里,空了,什么也没有!
这下子,他慌了,不可能,自己那一身绝世的内力呢?那睥睨天下的功夫呢?为何,现在,脉凝弦沉,坚涩不通?被人吸走了?那为何自己并没有散功后的不适!
教主的手,不,这双玉手紧张得握成了拳头,他不敢相信!他怒了,想杀人!
“福晋,福晋,您醒了吗?映雪伺候您起来吧!一会爷还要看着您喝侧福晋的茶呢!”那个叫映雪的丫环,提高了声音,从前,这个时候,福晋便会醒来,数年如一日。今天,怎么一点动静也无!和一边的映梅相视一看,交换了一个眼神。
嗯,一定是主子爷娶侧福晋的事情,把福晋给气到了,对,昨天,福晋强行撑着笑脸,陪着那一拔拔的好心的人,看着自己的爷娶亲,闹洞房,一天,没喝一口水,没吃一顿饭,再加上伤心,铁打的人,也顶不住啊。唉,福晋,虽然对人很凶,可是,对爷的心,一心一意。可是,爷还是满意,这男人啊,都是薄情寡义之徒!
只是,人家都是皇家的龙子龙孙,哪里轮得到自己去多管闲事,打抱不平。这并不关自己的事情。
东方不败现在可以肯定,这个丫环嘴里的福晋,就是自己。虽然不叫教主了,但是,他还是强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哼,本教主要看一看,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狗胆惊天,敢对本教主动手。
轻轻拉开帘子,果然,床下一双花团锦簇的金线绣花鞋,虽然别扭,不想穿,可是,教主还是想看一看,到底,这个福晋,是谁,那个什么爷,为何会把自己弄成这样子。
用热帕子净了脸,青盐漱过口,细细打量一下四周,富丽堂皇,应该是富贵人家,古董花瓶,紫檀家俱,金银玉器摆得一屋子都是,多则多已,却是杂乱。哼,庸俗!教主对什么福晋,爷的品味,嗤之以鼻!
两张清秀的脸,紧张飞快地看了她一眼,映雪赶紧给他穿上鞋子,又转身拿出一套大红的样式奇怪的衣服要给他穿,这颜色,也正是他心中所喜欢的,上面绣着一枝枝墨梅,冰肌玉骨!
是的,真的出了问题了,否则,不可能睡上一觉,就成了冬天!这白狐毛的披肩,屋子里的火盆,应该是着了一夜,面上成了一层白霜,却还在丝丝地冒着热气。
借尸还魂!夺舍!教主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和定论。
坐在镜子前,呆呆地看着镜子中的那张脸,凤眼如珠,光华流转,柳眉如黛,宛如新月,唇若朱丹,嫩如花瓣。一张非常女人,可以说是冷艳如兰的女人的脸蛋,但那不是自己的脸!年纪,怕是有二十四五岁了,不老,但是,也不年轻了。这全身上下,除了一双狭长的凤目,没有一丝和自己相似的地方,怎么不叫人害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福晋,您看看还有哪里不合适吗?”映梅拿着玉梳,正准备给他梳头盘发。
东方不败怔怔地回过神来,恍惚的样子,更加让两个丫环肯定,福晋是被主子爷给气到了,气得失神了,被那个侧福晋给恶心到了--平时,她是一个多要强的人啊。当下,更加小心翼翼起来。猫腰掂脚,手脚都轻了不少,生怕不小心弄出点动静,惹火上身。
“把这些东西给本,我取下来!”虽然嘴里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清冷,悦耳,有若风中碎玉,高山飞泉,却还是让人感觉着很是怪异,情不自禁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终归不是自己的,听起来,好不自在!
但是看到脖子里挂着一串串耀眼闪眼的金珠玛瑙,教主真的被恶心到了,干什么呐,这丫头,是不是把家当都放到这里,怕人偷呀还是炫富!虽然这不是自己,但是,本教主的魂在此,由不得尔等来糟蹋!看到首饰盒子里头有一串黑珍珠项链,珍珠粒粒圆润饱满,最主要是大小一样,看起来价值不菲。嗯,就它了。
头上插的乱七八糟的一头珠翠,也都扔了下来,只余下一枝白玉梅花钗。又眼见梳妆镜台下,有一只大盒子,伸手打开一看,愣了,这主,倒是有钱。
见映梅手脚麻利地取下那些东西,“是,福晋。只是,今天是侧福晋敬茶,如果不戴的话,应该拿什么给她当见面礼呢?”映雪应该和福晋关系不错,虽然福晋脸色不佳,而且,浑身的冷冰冰的更比从前,还是忍不住的说话。
“随便吧。”教主板着脸,看着镜子里那个嘴巴紧紧地抿着的人,斜飞的细长凤目,满头黑丝,摇晃的步摇,这,这就是我么!
“侧福晋是皇上亲赐,身份不低呢。”映雪到底还是加了一句!就怕这个福晋,到时候给她一个没脸子,惹了主子爷,自己落不到好不说,还会受到爷的冷落。
“嗯!”身份不低,那有多高?皇上,皇上算逑!本教主在皇宫里,照样来去自由,拿它作自家后院玩。既然她是有身份的,那本教主就好好的重重的赏她就是了。
收拾利落后,映雪两人一边一个扶着她的手,来到屋子外面。天色微亮,一株老梅正吐寒蕊,红梅托雪,雪映晨光,发出冷冷的光线,送来一缕寒香,一如教主此时的心。
教主轻眼打量,院墙四周,朱色水磨石墙,半人多高的假山,灵珑嶙峋,金色琉璃瓦下头结着冰棱子,朱红单脚立的铜鹤,雪下更显孤单。
这院子处处显着奢华,但又不显得庸俗,处处透着举重若轻的大富,便另显了一种贵气。到底是皇家儿孙,富贵荣华,不同凡响。
“听说了没有,这个侧福晋,可是咱们八爷亲自在皇上面前跪求而来的呢。镶红旗马尔泰家的大小姐,京城一枝花呢。难怪咱们爷这么上心,刚过了年,便急急着求了来。”院子某拐角处,传来一阵低语。应该是刚起来,还打着哈欠。
映雪刚要张嘴,这福晋最是讨厌下人多嘴,没想到,还有不长眼的,专门在眼前挑火,想死,也不看看时候!回头,叫林嬷嬷出手,罚她们锁在柴房里饿上一天才好。
教主一摆手,制止了她,本来,自己一无所知,不好多问,便是要听些小墙角!
果然,“你还不知道呢,这位姑娘,听说咱们爷去年春上办事时认识的,便一直放不下,亲自去了马尔泰家求的呢,又生怕福晋不同意,便在皇上面前,求了皇上的赐婚呢。”
“是啊,没见咱们爷,昨天笑得合不拢嘴,我敢说,比当年娶福晋时,还要开心高兴呢。不过咱们福晋啊,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要知道,当年,有多少京城才俊皇亲国戚想和福晋家结亲呢,毕竟,郭罗络氏是个大家。独独被咱们八爷求了来。可惜,竟成了昨日黄花。”
“大家又如何呢,爷也只是看中了她家的后台。这些年,福晋她把守得再严,现在也还是一场空,这世上,哪个男人不想着三妻四妾的。凭白的落个妒妇的名头,倒是实实的冤枉了。”
“这都是主子的事,咱们可不相干呢,一会,侧福晋敬茶,说不定,福晋会要她好看呢!”
“就是啊,依着福晋的性子,必定要闹个没脸。她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平日里,咱们这些下人,可没少着了她的亏。不过,这次有爷在跟前陪着,就是怕她落了侧福晋的脸面吧。到底,还是新人好。唉,不知道这位起来没有,昨晚上那脸子难看得,肯定睡不踏实了。”
“睡得着,睡不着又能如何,谁叫她自己不能生,还能让咱们爷绝了后不成?就是咱们爷同意,皇上也不会看着自己的儿子没有子女。这眼看着九爷十爷身下都好几个孩子了,谁能不急么!宫里娘娘听说在皇上面前哭过几回了。就是福晋娘家面子再大,有宜妃娘娘在,也挡不住一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这后院里头,新宠旧爱,西风东风,就是那么一个回事,说也说不清楚。走吧,去准备烧水吧,一会侧福晋那边说不定还要洗澡用呢。”
“这会怕是起来了吧。大家都知道爷的心在哪里,哪还用得着咱们去献媚,不定有多少等着去露脸求赏表忠心呢。”
脚步,伴着咯吱咯吱的踩雪声,渐渐远去。只留下一阵寒气,伴着冷风呼啸而来,打在人脸上,生疼彻骨。冲得那股淡淡的梅香,若有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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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较真,和历史无关。主角东方不败版八福晋。内容有若曦客串,不爱者,请绕步,不许拍人。不是日更,但不弃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