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门前,内侍总管齐宏一边左右不安的踱步,一边向前方张望。每当远远的看到华丽的马车时,眼中都迸发希翼的光,待看清时,又失望不已,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大。
二皇子殿下怎么还不来?难道和往年一样又是光明正大的放皇上的鸽子?可是今日与往年不同,那琉暗国的国师好巧不巧居然在这个时候来了,万一二皇子不到场,那皇上的面子可是挂不住,万一龙颜大怒,自己定然小命不保……
仿佛已经预见到天子震怒的场景,齐宏的双腿隐隐开始哆嗦,眼见距离宴会的时间越来越短,齐宏的双腿已经快要站立不住,一张老脸也白的吓人。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发现来的的确是二皇子的专属马车后,顿时脸不白了,腿也不哆嗦了,脚步轻快的小跑到马车前,激动的扯着嗓子喊:“哎呦,我的好殿下,您可来了!”
帘布掀开,齐宏的脚步却是堪堪止住,还往回缩了缩:二殿下的冷气,他这一把老骨头可吃不消。
然而祁玉沉身上并没有如往常那般迫人的寒气,虽然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但是眼神却与往日微微有些不同。他下了马车,没有径直走进皇宫,而是回头说了声:青彦,到了。
齐宏心中惊讶万分,一向独来独往的二殿下什么时候有了同行的人,还让对方坐他的专属马车。他苦于低垂着头,只能眼睛努力往上瞟,当触及祁玉那似不经意扬起的嘴角,虽然只有一点,却也震的他差点一个跟头栽在地上——错了,一定是他看错了,是他老眼昏花了才会在有生之年看到二皇子的笑容,怎么觉得好像天要塌了……
“嗯。”马车里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不怯弱也不骄横,随即,出现一个翠衫少年,他好奇的向四周看了一眼,轻轻松松的一跳,身姿无比轻盈优雅的……扑倒在二皇子的怀里。
祁玉沉身子僵了一会,低头正好对上抬起头来清颜的脸,看着对方的小巧鼻子被碰的泛起了淡淡的粉红,而那清润含笑的双眼此刻正张得圆圆的,还有些迷茫,泛起了淡淡的水晕,像极了森林中梅花鹿的眼神。
自从上次在酒楼相处后,为了查明对方的身份,就找借口把他留在了府上。却不想三天相处下来,他越来越看不懂对方,反而渐渐的习惯了他的存在。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一举一动都是那么随意,不拘束,一双眼中总是带着温暖的笑意,对着府里的下人也很自然的微笑,整个人都带着一种魔力,让身边的每个人都忍不住对他放下心房。和他自懂事以来所见到的人完全不同。这三天是他最轻松的日子,这个少年的一举一动都不免让他想起小时候那无忧无虑的日子。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不知不觉间,他心底已经接纳了这个少年。
就如此刻,祁玉沉扶起清颜,眼中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柔和,然而一直暗暗观察他们的齐宏在瞥到祁玉沉嘴角哪一丝带着宠溺的笑意时,差点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祁玉沉摸了摸少年的柔软的发:“小心点,我们进去吧。”
齐宏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在宫中爬摸打滚多年,自然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只是一双眼还时不时悄悄瞟向清颜,心中思量着这祁照何时出了一个这么气质出色的小公子?
清颜点点头,站在祁玉沉的身后随着他向前走。祁玉沉一边留意清颜脸上的表情,看着宫门越来越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青彦怎么直直的向前走,连一点偏差都无?突然,他眼一抖,喊了一声:“小心——”
“砰——”被侍卫撞的后退了几步的清颜迷蒙的抬头,前面为什么又有东西?
而那个被撞的侍卫感受到了几乎是一瞬间射来的冰冷视线,顿时脚一颤,跪了下来,可心中却是委屈不已,他低着头自然是没看到前面有人走来,这位小公子难道连避也不会避开么?要不是看到对方脸上那比他还无辜的表情,他都要以为对方是存心的了。
祁玉沉看着呆呆的站在原地揉着鼻子的清颜,嘴角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笑意。手就那么自然的签过少年的手,微微一顿后,淡淡的说着:“走吧。”
对于对方的此种举动,清颜侧身看了看,却只能看见祁玉沉完美的侧面,纯然的眼中闪过一丝愕然,还有一些看不清的东西,她低下头,感觉到手背上传来的灼热温度,嘴角微微上扬。
一边,晨曦有些怜悯的看了看齐宏脱落在地上的下巴,暗暗想道:想起这三天自己亲眼见到的一切,还好他已经习惯了。
“二皇子殿下到——”随着太监的一声吆喝,原本喧闹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大臣们均是一脸恭敬的站起身来,微微低下头行礼,而他们的子女,男的脸上是满满的憧憬和敬佩,少女则是一脸春心萌动,欣喜不已。
可是祁玉沉却是谁也没有去看,只是轻柔的拉着清颜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让清颜紧挨着坐他旁边。这三天下来,青彦对食物的偏好已经了然于心,青彦吃什么东西,眼睛会有亮光,什么菜吃的多,什么菜分毫未动。当下在一大桌菜肴里挑选出清颜喜欢的,摆放在清颜面前。所有的动作连贯而自然,没有一丝生硬。直到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头了,眼角的暖意敛去,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疏离和冷漠。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习以为常,很自然的吃起菜的翠衫少年,惊讶,好奇,羡慕,嫉妒,猜疑,种种复杂视线几乎要那张清秀的脸上盯出一个洞来,直到感觉到两道冰冷的视线从身上掠过,才惶惶的看了眼眼神冰冷下来的祁玉沉,迅速移开视线。
祁玉沉嘲讽一笑,察觉到居然还有一道惊讶的视线,顿时不悦,凌厉的视线扫去,没想到居然是自己的恩师,也就是祁照的丞相,青如风。
想起这三天来,暗卫丝毫查不到彦儿的身份背景,如若是敌人,再隐秘,他也不可能毫无察觉,整个祁照国上下,只有这个恩师的府中不曾派人去了解,如此一想,青彦极有可能是青家的公子,却不是自己知道的那个。此刻看到青如风那惊诧的神色,心中的肯定更深,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导师生出了崇敬意外的情绪的同时,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侧脸看了看安静吃菜的清颜,那一身翠衫在这个奢华的宫宴上显得尤为清新,形成一道最亮丽的色彩。几乎是同一时刻,眼中的淡漠就变成了温和,他喜欢少年身上的纯然和平和,自那件事情后,很久都没有过如此轻松的感觉了。
青彦,你千万别让我失望。
青如风惊讶自己那个连对自己这个授业恩师也仅是平平淡淡的祁玉沉竟然会如此细心的对待一个少年。看那翠衫少年容貌清俊,气质出众,又想起这么多年,不管是讨好祁玉,或是接近祁玉的女子的下场,无法控制的想:他的好徒弟,该不会有哪方面不良倾向吧……此刻又看到祁玉沉侧脸过去看那少年,自是没有放过他眼中那一闪即逝的柔光,心下愈发悲痛。
他连忙转头对着从小到大都是一个表情的儿子嘱咐道:“从今天起,你可不能再和祁玉沉那小子混在一起了!明天,你一定要去见御史家的小姐,否则老夫我打断你的狗腿!”
青玉沐对自家老爹的口水极度免疫,脸上表情不变:“这句话你从我七岁开始就说过了。”
“孽子!你你你……老夫要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青玉沐头眼皮也懒得抬一下:“这句话你从我十岁那年一只说到现在了。”
可怜的青丞相被气得两眼翻白,想起过世已久的爱妻,经不住老泪纵横:夫人,你怎么就生下了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孽子给我啊!
“那个少年是谁,居然得到二殿下如此厚爱”太子的侧妃安柔儿语带愤恨,执筷的手上因突然用力勒出发白的痕迹。
“怎么,爱妃吃醋了?”从祁玉沉出现的那一刻起,脸色就变得十分不好的祁风听到安柔儿的声音,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自小到大,就是如此,他这个皇弟什么都不与自己争,却处处比自己优秀,让他怎能心甘!
“殿下说笑了。”安柔儿脸色一变,随即娇笑着揉住祁风的脖子,把酒杯递上了他的嘴边,“臣妾的眼中可是只有殿下您,日月可鉴。”
“是吗?”祁风嘲讽一笑,喝下了嘴边的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清颜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探究和玩味,突然,一只低头吃着菜的清颜在此刻一抬头,祁风一怔,正好对上了对方的眼睛。
祁风只觉得眼前一亮,方才那个少年一只低着头,他也没有心情仔细去看,如今一看,那少年眉目秀美不输女子,却同时散发出一种少年特有的清雅气质。特别是那双眼,仿佛会说话一般,此刻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眉宇之间竟可见倾城之貌。
他嘴边的酒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而不自知,眼中心中只有那双充满笑意的明亮眼神,犹如有人在他的心上轻轻的挠动着,整颗心都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
看着痴痴的男子,清颜重新低下头,嘴角轻轻上扬。
万物之和,宫心为上。
心中默念心莲的天极秘诀,清颜眼中的光芒大盛。
祁风,大宇国的太子……么?
这场心与心之间的游戏,即将开始。
“宫心为上”是由《孙子兵法》中谋攻往篇第三中“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一将帅用兵艺术最高境界的全胜思想引申而来的。原来是“攻城为下,宫心为上。”在这里被妖娆改了,希望大家不要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