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周管家来了，有什么事就说吧。”既没让进，又没让不进，水若馨就让周财在寒风地里站着回话。
冷风夹着雪珠只往人的裤脚、衣脖子里钻，稍微站一会就会觉得寒风刺骨，手脚麻木。周财自打跟了侧福晋进府以来，就从未遭过这份罪。
要不是作为管家，每月必须的亲自送月例，鬼才愿意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来。一想到这，周财不由得大步一跨，进了厅堂。
还未等周财拍去身上的雪花，一声尖锐的女人叫喊声，差点震破了他的耳膜：“啊——！来人啊，抓流氓啊！”
什么情况，哪里来的流氓？屋里的月娘、碧儿和周财满脸疑惑的看着尖叫的人儿，水若馨。
“周管家，你为什么未经通传，就擅闯小姐的闺房？！本小姐还正在换衣服呢！”水若馨凄凄艾艾的一边说，还一边拉了拉裹在身上的棉被。
周财看着眼前裹得像大粽子的人，她哪里就在换衣服了。不过，这擅闯闺房的罪名可是要被杖毙的！
欠了欠身子，周财说道：“小姐，老奴不知小姐在厅堂里换衣，该死！该死！”
话里的意思是，小姐就该在内室待着，这厅堂里你换衣服被人瞧见，活该！
“哟！周管家的意思是，这摘月阁里，除了内室你就可以随意进出了！”水若馨这话矛头直指二夫人和水若琴的清誉。
“奴才不敢！”周财慌得两脚一软，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这次是奴才的疏忽，求大小姐饶恕！”
边上站着的月娘两人，这才明白水若馨要做什么。看着平时趾高气昂，用鼻孔看人的周财，居然跪下了，不由得憋了一股子的笑意。同时也惊诧水若馨，竟敢诬陷自个的清白，还要拉上二夫人母女俩。
“恩，看你认错儿的态度还可以，这次就饶了吧。”水若馨慢悠悠的说道，下次如果姐看不顺眼了，还要把这事给你捅出来！
“那就请周管家站着回话吧！”水若馨眉眼淡淡的指了指门外。
屋里的三人听着水若馨轻飘飘的声音，却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周财刚从冰冷的青砖地上爬起来，又要被罚站到风地里，脸皮皱的像条沙皮狗，“大小姐，外面天寒地冻的，这……”
“哦，对了！”水若馨一拍脑门，恍若大悟的道：“想是我昨个被冻伤了头，这大冷天的，把周管家给冻坏了可怎么成？！”
周财闻听此言，不由得暗自得意：嫡女怎么了！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何况她水若馨还是一个不得宠的嫡女！
水若馨看着面露得意之色的周财，转过身，一脸奸笑的对着碧儿吩咐道：“碧儿，还不快把咱们那唯一的炭盆给周管家端去，可别冻着他老人家了！”
“是，小姐！”碧儿忙不迭的答应着，俯身端上烧的正旺的炭盆，对着周财说道：“周管家，请吧！”
人家大小姐把自个唯一的炭盆都给你端出来了，你还想赖在里面吗？
周财苦着脸，随着碧儿站到门外。碧儿还万分“好心”的把炭盆放在了周财的上风处。浓浓的黑烟，和呛鼻的霉味儿直钻周财的五窍！
“咳咳咳…。哈啾！哈啾……”眼泪、鼻涕双管齐下，加上寒风作祟，周财脸上挂满了冰碴子！这黑炭，可是周财为了拍柳嫣然的马屁，特意为箜翠阁准备的，没想到今儿个给自己用上了。
“咳咳咳……是底下哪个奴才……咳咳……竟敢给大小姐用黑炭。奴才这就命人给换了去。”周财讨好的说道。
“呵！不是说府里要节省，才给咱们这黑炭吗？难道……周管家用的是银炭吗？！”水若馨蹙着黛眉，一脸懵懂的看着周财。
私吞主子的月例，克扣箜翠阁的炭火，本就是得了柳嫣然默许的。吃定了水若馨母子不会大吵大闹，所以周财才会变本加厉的欺负她们母女俩！
如今，被水若馨给一指捅破了纸窗户，闹将出去，最后背黑锅的还是周财自己！
一想到这，周财吓得背上冷汗直流，就像那炭火烧到了屁股似的惊叫起来：“这银炭是主子们才有的东西，奴才怎敢私用，请大小姐明查！”
对！他周财的确没私用，不过都给搬到摘月阁了！
“哦？是这样吗？”微蹙着眉，裹着棉被，水若馨挪到周财面前。
周财怔怔的看着这个平时懦弱的大小姐，此刻觉得面前的水若馨却像是洪水猛兽般的令人害怕。
“啪！”一个干净、响亮的耳巴子，打在了周财的脸上，“好你个周财！贪墨府里的钱财，克扣主子的月例，这还得了！月娘，快去报官！把这个刁奴给丢到大牢去！”
水若馨每说一句，一个耳光就扇在周财的脸上。位置之精准，每一下都在原位，片刻七八个耳光扇去，周财的两颊就印上了红肿的五指印！
“是，大小姐！”月娘顺势就往门外走去。
“噗通”一声，周财两脚一软，跪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到：“奴才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未成年的幼子，求大小姐饶了奴才吧。”
看着地上磕头如捣蒜的周财，水若馨精致的唇角微微上扬：“饶了你？那我这箜翠阁的月例、银饷什么的……”
“奴才……一定全数补齐！”周财两手伏地，战战兢兢的说道。
水若馨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好了，周管家事务繁忙，本小姐就不留了。”
“多……谢大小姐。”周财一边哆嗦着起身，一边忙不迭的告退下去。
“大小姐，这周财是侧福晋的心腹家奴，这次严惩了他，伤了二夫人的脸面，必定不会与咱们善罢甘休的。”月娘上前扶着水若馨，蹙着眉说道。
“这逢高踩低的事，本就是这些刁奴们惯用的。反正咱们箜翠阁已经是垫底了的，也不在乎和她撕破脸皮。再说，她柳嫣然为了讨个贤惠持家的美名儿，至少明面上不会再为难咱们了。”水若馨端着瓷碗，喝着白粥，徐徐的说道。
月娘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在看到双眸古井无波的水若馨后，却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放了下来。看来大小姐已然胸有成竹，再也不怕会被那些个奴才给欺压到头上了。
午时后，周财又恬着脸，带着箜翠阁应有的米面粮油来了。同时还带来一件枣红蜀绣小袄，用金银丝线绣着福禄寿暗纹，对襟领上一圈红艳艳的獭兔毛领，看上去富贵又气派。
“嘿嘿，这是二夫人特意为大小姐准备的新衣，两日后好去参加梅园赏雪。”周财像个哈巴狗似的双手捧上小袄。
想是这箜翠阁已经很久没有新衣了，碧儿雀跃着细细抚摸着衣料：“呀！大小姐，这衣服可真柔、真软和、真好看！”
“恩，是啊，大小姐。”就连月娘也不禁开口赞道，“这锦可是蜀中技艺高超的织娘，花费半年功夫才得一匹。就连这金银丝绣暗纹，非得宫中御用老师傅才能绣得如此平整、细密。”
“对的，还是月娘识货。二夫人吩咐了，这是给大小姐穿的，特地花了大价钱定做。如果大小姐没什么吩咐，奴才这就告退了。”说罢，周财躬身退下了。
“大小姐，您看这……”见周财远去，月娘拿起枣红小袄，微蹙着眉迟疑的说道。
“月娘，你也看出来了？”水若馨从一开始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小袄。
“恩，这小袄看上去挺富贵华丽的，可颜色毕竟太过暗淡，太……”月娘踌躇的说道。
“太老气了罢。”水若馨接口道，“这小袄上的福绿寿暗纹，只适合老太太穿着。再加上一圈红艳的毛领，更显得俗不可耐！”
“啊！奴婢只觉得这件衣服怪好看的，摸着也挺厚实，怎么里面有这么多的名堂？”碧儿摸着脑袋不解的说道。
“呵呵，傻碧儿。”水若馨淡淡一笑，那笑嫣如同春日暖阳般耀眼，直把月娘二人给看呆了，“你再摸摸小袄里子。”
月娘二人好奇的摸了摸，仔细分辨后，月娘猛的抬头，瞠目道：“是芦花袄！”
“那……小姐还穿吗？”碧儿问道。
“穿！不穿怎么能对得起二夫人的一片良苦用心呢？”水若馨双眸精光一轮，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月娘和碧儿打从心底投上一股子的凉意，这怎么觉得都像是大灰狼出场的前奏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