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小少爷是镇国公府上的宝贝,这水长风视之为掌中宝、心尖肉,大夫人也是格外的看重这个长子,所以凡是华跃院里的吃食、衣物、用具,大夫人都令月娘亲自送去,从不假他人之手。
这会子听见小少爷不好了,大夫人并着水若馨一同前去查看,二夫人幸灾乐祸的也咬牙跟了上来。
咋一听见小少爷和五夫人突得急症,水长风不由得急上心头,恰好宋太医也在道贺嘉宾之列,水长风就请他一同前去诊治。
一干人马疾步奔向华跃院,还未到院门口,就听见婴孩洪亮的哭声。
只见屋内五夫人抱着哇哇啼哭的小少爷,在‘喔喔’的哐着,自己身上仿佛奇痒难耐,不住的腾出手去抓挠,又急又气,苏嬷嬷在一旁却搭不上手,整个屋内慌乱一片。
“这是怎么了?”水长风大步进了屋内,伸手抱过小少爷不住的上下打量着。
瞧见水长风亲自来了,五夫人美目含泪道:“老爷,妾身不知为何身上奇痒难耐,让您瞧着失仪了。”
说罢,一撩袖子,雪白的一截手臂露了出来,大夫人和水若馨眼瞧着上面布满了红色的小点儿,连脖颈处也是。
大夫人瞧过后,皱眉道:“怕是什么东西东西过敏了吧,这会子宋太医正好在,赶紧的让小少爷和五夫人瞧瞧。”
“就有劳宋太医了。”水长风急忙上前,把襁褓中的小少爷给递了过去。
宋太医上前一步,解开红锦襁褓,仔仔细细的瞧了瞧,再看看了婴孩的舌苔,遂放心回道:“小少爷无大碍,想必是饿了、尿湿了,才啼哭不止。”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接着,宋太医又查看了一番五夫人的小红疹,微微皱眉道:“五夫人这是过敏了,还好不太严重,湿热攻心,才会发于体表。吃两剂药,散散热气儿,也就好了。”
说罢,宋太医就动手开方,叮嘱道:“这初春时节,花粉灰尘繁多,还请五夫人将小少爷的衣物勤洗暴晒,顶好是上蒸屉熏蒸,消毒除菌最好不过。”
五夫人忙对苏嬷嬷说道:“快快照着太医吩咐,把小少爷身上的衣物换下来,就拿那件素锦小袄吧。”
“是。”苏嬷嬷忙应下,转身到内室里找出一件月白色的锦袄,拿至众人面前。
水长风呵斥道:“还不快给小少爷换上。”
五夫人并着苏嬷嬷忙将小袄放在一旁,解开襁褓就要替小少爷换上。
正在开方的宋太医不经意的瞧见了放在身边的小袄,那月白色的素锦上,衣领处、袖口上都有少许乳黄色的痕迹,不由得神色一变,急忙拦住这就要拿小袄的五夫人,急道:“不可!夫人且慢。”
水长风眼瞧着,也起了一丝疑惑,问道:“宋太医这是何意?”
宋太医再仔细查验了一番,笃定的回道:“敢问五夫人这小袄可是您亲手所制?可否熏蒸消毒过?”
“这,这小袄不是妾身所制,乃是……”五夫人微微犹豫,眼神却瞟了一眼大夫人,随即低了头。
水长风面色一变,狐疑的瞧向大夫人。
大夫人看了看小袄,镇定说道:“这小袄是本夫人赠给小少爷的,且三蒸三暴过,难道有何问题吗?”
宋太医微微踌躇,宛转道:“今年初春,市井贫民间盛传豆疾,此病来之凶猛,头重脖大,高烧不退,且尚无应对之策,几成绝症,豆破之时,乃是乳黄液体,接之即染。”
众人一听,皆是一惊。
水长风一脸震惊,喝问道:“难道是天花?”
宋太医微微点头:“正是!”
此时,众人的目光皆看向大夫人,那小袄可是她亲口承认自己送给小少爷的,连水长风也亲眼瞧见过的。
这小袄之上怎会有豆毒,她是百口莫辩了。
“呵,看不出大姐原来才是真真的佛口蛇心呀,”二夫人掩嘴嗤笑,一脸鄙夷道:“这招可用得妙,不费一兵一卒,就可让小少爷死于恶疾。没了儿子,这五夫人还怎么‘母凭子贵’?”
五夫人似被她的话给吓呆了,恍惚一瞬后,才哀哭扑倒在大夫人的脚下:“夫人,灼华只是一个妾室,即便生了长子,也不会有那夺位争宠之心,还望大夫人放过我儿,灼华这就给您磕头了。”
说罢,就是砰砰几个响头。
水长风转向大夫人,一脸铁青,喝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送的小袄上为何会有豆毒?难道那主母之位会让你连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也不放过?!”
一连串的质问,让大夫人的心中似乎有一把寒剑刺入,冷彻心扉,这些年的情意,终究抵不过旁人的几句挑拨。
水若馨忙从背后扶住身形摇晃的大夫人,对着宋太医叱问道:“太医可曾瞧清楚了,那小袄上的乳黄印记难道不是乳汁、水渍之类的么?”
五夫人似乎还未回过神,惶然道:“自从那日大夫人赏赐这月白素锦小袄后,灼华就把小袄放置在柜阁之上,从未取下用过。”
宋太医也开口道,语中带了一点身为太医院首位的自负:“这天花恶疾,皇上曾命太医院研制药方,所以微臣认得。这豆毒放于干燥常温的被褥衣物上,接连半年都会有强烈的传染性,且色泽不变。”
水若馨心中一紧:这就坐实了大夫人下毒之罪了!
水长风顿时大怒,随手拿起一件小孩衣物就砸到大夫人的面上,怒喝道:“二夫人嫣然禁步摘月阁,半步不得出入。而这华跃院中一切事物均由你在打点,不是你,难道还是灼华自己下的豆毒吗?”
大夫人被这狠狠的一掷砸中面门,踉跄一退,头上的金钗被挂下,一缕青丝散落下来,立现狼狈。
水若馨立时上前扶住,对着水长风寒声道:“那日在箜翠苑中众人皆知晓这素锦小袄乃娘亲所赠,况且这华跃院中人多手杂,难保没有人背后下毒,栽赃陷害!还望爹爹明察,还娘亲一个清白。”
二夫人冷笑一声,行至水长风的跟前婉声说道:“老爷当心别气坏了身子,大小姐这是要为母鸣冤,索要罪证。那何不就随了她的愿,让大夫人也好认罪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