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鹿弥带着些许灰蒙蒙的色彩,并没有雨后阳光照射的温暖感觉,反而在无限的未知与恐惧中拥有着冰寒彻骨的冷意。
雨后的沼泽地,本身就是双脚也无法站立的地方,若是轻轻一踏足,必然深陷其中,无法移动。
一大块血红的布绢就那样跟着自己的主帅冲向了那个随时都会深陷其中的黑暗地狱,或许顷刻之间也会同样绽放那般的血色。
凤昱军服一向是以大红为主,鲜艳的红刺激的每个人的感官,也激昂了所有的士气。
领头的宫络羽一身艳红,虽然厚重的铠甲覆在他的身上,可是任有一种绝尘之美,一骑快马蹴赶,那红就那样印在每个将士的心底,这是他们的主帅,他始终是那样的镇定,不乱手脚,所有他们信他,愿意追随他。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只被他融合在那双深沉的褐色眼眸里,那里隐藏了所有的情绪,没有人能够看清。
满地的沼泽看起来真是瘆人,其实在上来前他就已经感到奇怪,为何蛮人的攻势看起来并不强大,也不过是采取了些许新的战术罢了,没想到齐塔在鹿弥还摆了这样一个大阵仗。
原先沼泽经过仔细观察还是容易辨别的,可是现在蛮兵们却在里面动好了手脚,远远看去,完全难以发现沼泽和平地的区别。
如他所想,北蛮的士兵将他们一路追赶至此,就开始停下了原先的步调。
除了留下外围的一圈蛮兵后,其余的都向着原先景玉设定的路线而去,最好的追击手段并不是以力拼力,而是以智胜智。
在这片充满了刺耳的蛙鸣和虫叫的沼泽地中,无数的凤昱士兵正在不断的向下陷落,骑兵们身下的马也差不多被陷入了这一片巨大的泥沼之中。
当前的空气全部如同凝结一般,死亡深深的侵蚀着将士们的内心。几乎每走几步,就会有一群士兵往下陷落。
训练有素的北蛮将士们分别分成三组小队,一路从后方袭击,而另外两路自是从两侧包抄。
宫络羽看着眼前的这番场景,向来镇定的褐色眼眸竟然也突显了狠辣郁愤之光,这足以把人燃尽的火焰,终于由于他自身的良好定力而被熄灭,剩下的只有成功撤退的坚定。
“大家不要慌,全部下马,跟本帅来。”低沉浑厚的声音穿过层层的林地,划过青灰的天空。
那是一种比死亡更凝重的悲哀,无数的马匹被架在这些到处可见的泥泞之上,只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那些曾经跟着士兵们冲锋陷阵的马儿,如今也不过是做个垫脚石而已。
一脚踏在自己的爱驹朝歌之上,宫络羽感到心里一时的五味杂陈,没有办法,朝歌,他是主帅,一切他先开头。
睁开眼已是下定决心,阴寒的眸子摄着看不清的亮光,林中全是那疯狂一喊:“冲出去!”
“是!”无数回答的声音,带着浓厚的军威,笼罩着这片血色大地。
突然他身后的一排将士倒下了,不是因为陷落泥沼,而是那带着寒风呼啸而过的箭雨,密密麻麻的向着这块沼泽射来,身后的副将只是代他而死。
向来镇定残暴的宫络羽飞快的掠过那片足以顷刻让他死亡的地界,一路飞踏,无论是踏过马匹或是踏在他拉过的士兵的身体之上。
他只知道只有他活着才能带给这些人希望,给他们支撑下去的勇气,而不是那所谓的大将风范和爱将如子的可笑心态。
踏着尸体而过,只是他被那所谓的父王幽静七年来唯一从他那儿学到的知识。
“所有人无论使用多么惨重、凄苦的方法,都要活下来。”低沉浑厚的嗓音久久徘徊在这一瞬恐怖与绝望之间。
就在这命令下达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做好了生或是死的准备。
这一片小小天地里血色浮屠,雨后的日光并没有温暖所有的心,但是活下去的坚定信念始终能够拯救或多或少的人。
这是一场红色与黑色的交锋,是一场无休无止的黑暗,宫络羽终于在挑开了身边的最后一个蛮兵之后。
那原先密不透风的包围圈立刻呈现了一丝缺口,他激昂的声音响彻在每一个快要支持不住的凤昱将士身上,“快,撤!”
鹿弥山下,刚刚逃离黑暗沼泽的众人还未喘上一口气来,那突然出现的黑色猎影就处于他们之前。
黑色的蛮兵们皆是不慌不忙的搭弓,拉弦,一个个向着看中的猎物瞄准,而后射击。
宫络羽心知今天看来是大大的不妙了,或许只好孤身而退,仅有的可能也只是带走一部分善战的将士。他向着他最为衷心的将士们对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赶紧趁机撤离。
心念转动,手上动作自是也不敢稍加停顿,红色樱枪呈现了一圈巨大的保护罩,剑眉向上一挑,一个箭步向着高马之上的齐塔刺去,所有近身的北蛮士兵都被这一举动惊了一下,下一秒都做出了抵御动作。
不料前方的血色身影只是做了一个虚招,一个假动作罢了,这就给了所有人时机。
宫络羽向着近处的一个蛮兵刺去,一枪挑落粗壮的蛮人,红衣随着呼啸的北风不停的摆动,一个翻身上得马背,红色樱枪一刺马屁股,马儿吃痛,立即飞也似的逃窜开去。
其他勇猛的将士们也纷纷努力的挣扎,只要活着,无论任何代价都好,这是他们约好的信念,不会抛弃与背离。
这一场战役,凤昱当真是兵败如山倒。从中逃离的只有宫络羽以及寥寥无几的凤昱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