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音乐声听多了只觉得灼耳,摄影师还是在不依不饶地指令着:"你们不要那么集中,要站得分散一点,对,就是这样,跳起来的时候要抓住瞬间的感觉,另外静态的人也要保持动作,很好,就是这样,在广阔的沙滩上,蓝天白云,有着美丽的大海,你们正在享受着这一切,向美好的前方一起奔去"。
因为不是室外拍摄,布景只不过是临时架上去的卡通版蓝天白云,但是摄影师也会适时补上室外的场景,以达到虚实结合的目的。
整个广告一句台词也没有,只有配音旁白,却足足拍了三四个小时还没讨得摄影师的满意,伊莎口干舌燥,她看到室内不远处有饮水机,但是却深知不能在这个时候提出休息。
再一看别人的神情也是专注艰忍,伊莎个子高,消耗量大,汗水沿着额头流下脸颊,一旁的摄影助理不断跑上前拿着纸巾为她一一印去脸上的汗,让伊莎觉得歉意。
摄影师凝睛看了伊莎一下,却忽然说了一句:"那个高个子的,你站前面,汗水不要擦掉,保留一点刚运动完流汗的感觉"。
是在说自己么?怎么不叫自己2号了?伊莎犹犹豫豫地走到前面,瘦高个的身躯在一班模特儿中格外地显眼。
马上就有经纪人抗议了:"已经排好位子了,怎么可以临时改变?该站哪里就站哪里,再说她那么高,站在前面不都把人给挡了吗"。
也许经纪人根本就不懂摄影,原本也没有什么专业意见,只是因为摄影师临时提出让伊莎站前面的请求,就激起了愤心,人就是见不得一些看似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拿掉,哪怕那样东西自己其实并不是很需要。
伊莎有点不知所措,她不想得罪经纪人和其他模特儿,但是觉得自己开口又好像有点不识时务,于是不作声。
摄影师很不耐烦,他很凶地大吼道:"现在是你拍还是我拍,看不顺眼就带着你家的女孩子回去,少在这里啰啰嗦嗦",这家广告商确实有蛮多模特儿在排着队要拍,管他是盛世娱乐还是其他什么公司,一律铁面不认招牌。
而摄影师更加是专业铁腕,他只注意镜头进度,无暇理会经纪人和模特之间的后宫恩怨斗心轧角。
经纪人的语气软了下来,她嘟囔一句:"不拍就不拍,吵什么吵",话虽这么说,她还是退到一旁,恢复之前对模特儿的等待监督状态,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饭碗重要。
伊莎只觉得芒刺在背,瞬间自己好像成为了千夫所指的人,但职责在身,她还是得打起精神,专注应战。
如果谁在这个时候给自己端一杯咖啡过来醒醒神就好了。
伊莎努力睁大酸疼的双眼,忽然,听到一阵突如其来响起并且慢慢逼近的声音:"欧老板,这边来,给你调一杯咖啡,我们先去坐一会"。
欧老板?!伊莎不自觉闭上双目,又迅速睁开,不可能,不会这么巧。
摄影师的斥责总是那么及时:"2号,叫你走到前面你就慌了神是吧?连眼睛都不会睁开了,我说过多少次了,集中精神,看镜头!"
又叫回自己2号了。
一阵厚重的皮鞋声慢慢地迈进了广告拍摄室,跟随在后面的是一阵尖碎的高跟鞋声音。
"欧老板,你来这边看看,我们已经在开拍爆米花的广告了,都是请的年轻的模特儿,你看一下符不符合你们欧氏啤酒的造型,有意向的话我们再商量一下合作拍广告的事情",一个干练的女人正在滔滔不绝地当着欧定奇的说客,想必是这次广告的主要负责人。
伊莎的头先是"轰"地一声炸开,紧接着是连绵不绝的嗡嗡作响,怎么办?怎么办?
欧定奇穿着意大利鳄鱼皮鞋的脚在室内迈动,目光投向了拍摄广告的女生身影们,伊莎心惊肉跳起来,但是又不能不维持拍摄的动作和清醒,生怕一个不注意,又引来摄影师的斥责,导致自己成为全场焦点。
只见欧定奇漫不经心地看了众女生一眼,清咳一声,却又转身迈向了一旁座位的方向。
仿佛像是电光闪石一样,伊莎松了口气,今天自己第一次画了妆,又穿了从来没有尝试过的比基尼泳衣,俗话说:"人看罗衣",人们第一眼的观感都是建立在衣服上,欧定奇定性思维中的伊莎,又怎么会作这样的打扮呢?所以他一时迟滞,没有认出自己也是很正常。
可是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伊莎就连他化成灰了也认得!他今天身着一件招摇的粉红色衬衫,外罩一件银色西装,再加上烫得一丝不苟的裤子,他打扮永远都是那么时新,那么体面,但是也掩盖不了他像水泥地一般阴冷的心肠!
广告的负责人还在喋喋不休着:"欧老板,你再考虑一下,和我们合作的市场前景绝对是很大的,以你在娱乐圈多年的名声,还有我们公司的宏大规模,绝对能同时提高我们产品和你旗下啤酒的销量,这绝对是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欧定奇没有发表评论,他坐下在沙发里眯起眼,很有架势地翘起二郎腿,点起了雪茄。腾云驾雾起来。
几个女孩子已经偷偷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欧定奇几眼,大老板呢,又有着风度翩翩的外表,虽然已届中年,但要是能傍上这个钻石王老五,就算不能飞上枝头,没准还能少拍几支广告,少吃点被人呵责的苦。
伊莎却唯恐天下大乱地躲避欧定奇的目光,生怕被这只老狐狸认出自己的身份。
因为太过紧张,精神异常集中,广告的拍摄反而异常顺利起来,没过几分钟,摄影师就大喊道:"OK,很好!你们都找到要诀了,就是这样拍,再几个人站在一起补一个镜头就收工"。
全体人都松了一口气,唯独伊莎还是一颗心悬在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
随着摄影师一声"完工"的令下,姑娘们都迫不及待换衣服,伊莎也混杂在她们当中,像箭一般的匆匆冲入更衣间。
她像被火烧身似的马上换掉了比基尼,把自己来的时候穿的米色风衣换上,还要把拉链拉到脖颈处,裹得严实。
欧定奇还没有走,伊莎听到那个女说客还在源源不断地和他劝战三百回合。
换衣间只是小小隔开的一格,就在拍摄场地的一侧,伊莎躲在里面,佯装还在慢吞吞换衣服,久久没有出来,好在人多声杂,一时也没有人注意到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人声渐渐静了下来,伊莎偶尔听到有人问:"盛世那个小姑娘呢?"她忍住没有出声说话,就算丢掉这份工作,她也不想让欧定奇知道自己的存在,不能让他提防自己!至少不是现在,要等自己起码有了一点反抗实力后,才能持有和他正面对峙的本钱。
终于地,清场了,听到那阵刺耳的鳄鱼皮鞋声音渐渐远去,伊莎推开门出来,前后只不过短短的十几二十分钟,她却像虚脱了一样的无力。
这时候nana也出现了,她像一阵温暖煦风似的走了进来,一看到伊莎就是微笑:"辛苦了,丫头,今天想吃什么,让na姐带你去"。
伊莎终于忍不住扑到nana的怀里,搂着她哭了起来,瘦削的脊背就像风吹秋叶一样抖栗着。
Nana只道是伊莎第一次拍广告受了委屈,吃了苦,情绪爆发痛哭,却不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的斗智斗勇,内里原是蕴藏着难以言明的深瀚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