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水泥厂宿舍门口,伊莎看看四周无人,便再压低帽檐,低头快步走了进去。
忽然响起一声"救命啊",她整个神经都紧绷起来,直到看到一个小孩子打斜冲出来,边笑边闹和另一个孩子扭成一团,她才松一口气,自己实在是太紧张,也太神经质了。
轻轻用手指关节叩了一下老余家的那扇门,原来是虚掩的,伊莎就毫不客气地进去了,看到茉姐还是端坐在屋子中央那张太师椅上,动也不动,老余并不在。
她又轻轻唤了声:"茉姐",心里又没来由的紧张了一下。
茉姐慢慢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忽然自言自语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茉姐始终还是恢复不了记忆,没有能力帮助她指证欧定奇么,自己难道还是一场空欢喜?伊莎走过去蹲下,握住她枯瘦的手,温言道:"我是伊莎,费列罗的女儿"。
听到"费列罗"的名字,她枯滞的双眼有如重新焕发神采般,慢慢地逸出了一点火焰,这样刺激一个有伤痛过去的人实在不好,但是如果能给她也给自己一点希望,让大家都走出来,就在所不计了。
茉姐喃喃自语道:"费列罗,费列罗,他调酒真厉害,他看上去样子呆呆的,可是耍起酒瓶为什么就那么帅,我就知道他是用心的人"。
伊莎情不自禁和她聊起天:"他调酒真的很厉害吗?他眼睛是不是蓝色的?"他承认自己想知道多一点关于爸爸的事情。
茉姐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似的,一发不可收拾:"我没见过那样的蓝色,像是天空,又像是大海,而且我知道那是真正的蓝色,没有人的眼神会纯净到那样",和妈妈说的一样,她语调缱绻,哪里像是一个历经风尘洗礼的人,分明就是一个托着腮在教室课桌上和伊莎痴痴讨论着心仪对象的小女生。
伊莎又心酸,但是不得不打断她话题:"费列罗有做过什么事情惹酒吧的老板生气吗?或者他们的关系为什么不好?"她极度小心翼翼地问着,必须探索事情的起因,没时间了,每句话都必须问到要点上。
茉姐眼神一黯,神采仿佛转瞬逝去,她没有直视伊莎的双眼,而是低着头说:"费列罗就是太听话,人太好了,大家都喜欢他,帮助他,欧老板就是因为这点不喜欢他,因为老板自己在酒吧里也一直是最受欢迎的"。
不可能是这么简单的原因,但是伊莎转念一想,难道有任何非常态的事情放在欧定奇那只老狐狸身上,是不能解释的?
"费列罗有对老板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吗?",她又问。
"没有",茉姐回忆道,"他们表面上一直是客客气气的,也所以费列罗一直没有防备欧老板,但是欧老板…",她忽然戛然停住语调,手中不由自主捏紧伊莎的手,伊莎眼中也盈出水光:"怎么了?"她努力压抑着自己情绪,必须充当一个中肯的发问者。
茉姐却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卡住了,她眼神开始滑开,惘然地不知道看往哪个方向,伊莎急了,又不能过于严厉地催促她,只能一再地说:"茉姐,你再好好想一想"。
这个时候屋外突然响起突如其来的人声,伊莎认得首先其中一个是老余的声音,"欧老板你不能进去,里面没有人",他一向镇定的声音像是慌了似的,千方百计要阻挠来人。
听到"欧老板"三个字,伊莎心里一紧,她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松开茉姐的手,拍拍她肩膀让她安定情绪,随后深呼吸一口气,全神贯注面临即将会出现的状况。
紧接着果然听到欧定奇悠悠的声音:"我为什么不能进去,你这里又不是囚禁人质的地窖,我只是听说一个老员工在这里,想过来看看,你那么紧张干嘛,大不了我私闯民居之后再赔一点损失费给你"。
"不行,你不能这样…",老余的声音忽然变得急促起来,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似的,又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变得断断续续起来。
伊莎不能再在屋里看热闹了,她蓦然起身,又看了茉姐一眼,然后缓缓走出去,并且带上门。
欧定奇顿时大呼小叫起来:"哟,伊莎,是什么闲风把你吹来这里的?酒吧大股东还有空来看望老同事,真是我当老板的福气啊"。
伊莎却脸色铁青地瞪视着欧定奇:"放开他!",她指的是老余,此刻他正被欧定奇带来的几名身强力壮的随行人员紧紧扭住,并且抗争,毕竟上了一定年纪,他也在不规则地喘着气。
欧定奇作了个手势,老余像是瘫软似的松了下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回到屋里照应茉姐,被伊莎拉住了,示意他不要动。
欧定奇的眼睛骨碌碌看着伊莎和老余,笑着说:"看不出你们两个关系还蛮密切的啊,什么时候认识的,连我这个当老板的也不知道,说不好哪天等欧老板失忆了,就该让你给我重新介绍一下这些酒吧的老员工了"。
自从那次在捷迅公司的楼下听到宋果飞和木子开通电话说到伊莎之后,欧定奇这些天一直在暗暗注意伊莎的行踪动向,尤其是盛世公司被反贪局调查后,更是让他如虎添翼,趁乱制造一些闹子,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次无意跟着伊莎,居然会到了老余住处,真的是值得他深思了,想到这他眯起眼睛。
看来他可能还不知道茉姐就在屋里,不能打草惊蛇,伊莎平静地说:"我想认识酒吧的老员工很正常,毕竟我爸爸当年也在酒吧干过活,我想了解多一点他的事情"。
听到伊莎提及到父亲,欧定奇浑身一颤,像是被唤醒了什么似的,一下子又镇定不下来。
这一切都被伊莎收在眼里,她没表态什么,只是淡淡地说:"欧老板你不会觉得我想念爸爸并且想了解一下他的行为也有什么错吧?"
平静,非常的平静,就连一旁的老余也不禁暗暗惊异并且佩服起来,这小姑娘比他心思单纯与世无争的父亲不知道要胜出多少。
欧定奇忽然也语气放平下来,他打着哈哈说:"没有,没什么错,老欧跟你开个玩笑,不要生气嘛",他说着说着,当着老余和众人的面就要放肆地去摸伊莎的头发。
老余脸色一变,看看伊莎,又看看欧定奇,一时像是反应不过来他们的关系。
伊莎忍气吞声地看了欧定奇一眼,并没有发火,只是抽身闪避到一旁,又继续说:"你可以选择现在和我离去,或者继续和我在这里开吵,我不想再打扰老余了"。
她必须尽快地保证茉姐还有老余他们的安全,毕竟欧定奇现在人多势众,他们却只不过可以被归类为老幼妇孺,真要发生了什么冲突,在优势上是战胜不过他们这群人的。
欧定奇果然悻悻地说:"好吧,和老欧一起走吧,是看在你的份上,哼",他又轻蔑地朝老余看了一眼,他这种人如果当老板还试图能得到员工拥戴的话,真的就是奇迹了。
老余也很配合伊莎,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去激怒欧定奇。
伊莎可以说是用自己作人质,保证了老余和茉姐他们的安全,刚和欧定奇一众人走出水泥厂宿舍的门口,只不过是短短的几步路,她却像是脚发软了似的,差点站不起来,但还是维持镇定,不能让欧定奇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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