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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一切可是备得妥当了?”朱佑摚一边收拾着自己,理着素色的儒裾,一边望向王恕,

“朕已准备好了!”王恕闻言却不由狠擦了一把汗,却仍旧是不愿放弃最后一丝劝退朱佑摚的机会,

“臣还是觉得,皇上最好还是不要出宫,现下局势未稳,太皇太后那边又是虎视眈眈!”

“朕意决矣,卿毋须多言!”朱佑摚好笑的盯着王恕,王恕终于无奈的低头拱手,

“那皇上至少还是要改一身装扮罢?!”言毕,王恕骤觉面门充血,颇有些无奈。

朱佑摚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才换上的书生装,指了指它,

“这身不可以吗?”说着,颇有不解。

王恕旋即重重摇了摇头,“皇上英气逼人,您还是换身商贾之装罢,那样方才掩饰得住身份。”张鹤龄仔细地打量着张筱瑜,“为兄可要出去了!”

见张筱瑜没有反应,张鹤龄惑甚,良久沉默。

“你不缠着我,要我带你出去么?”说着,张鹤龄抬手抚了抚领口,望向她。

张筱瑜微微挪动了一下自己搭在桌案上的手臂,继续埋着头,

“不出去!不出去!”

想到上次张鹤龄被罚,张筱瑜心里到底是有些愧疚。

张鹤龄好笑地望着张筱瑜,“嗬,这可是奇了!?”

简直算是“太阳要打西边儿出来”那般百年不得其一遇!

无视张鹤龄的调侃,张筱瑜头也不抬,

“我不想让二哥再因我受到责难!”,

张鹤龄闻言一愣,停住了又在整理袖口的动作。

可是,“你当真不要出去?”张鹤龄坚持不懈地诱惑着张筱瑜。

“不去!”张筱瑜则是继续着“拉锯战”,

她头也不抬,闷声回应着。

张鹤龄却忽的邪魅一笑,“啊!幸甚幸甚!既然小妹能如此想,

那为兄可就要入学去了!”说完,朝她瞥了一眼,张筱瑜果然有了动容。

本性难移!这小妮子!见此,张鹤龄又好气又好笑。

“二哥!二哥!”张筱瑜忽的蹦离桌椅,窜到张鹤龄身边,

“嘿嘿,小妹开玩笑的,只是,父亲,”

张鹤龄食指一点张筱瑜的额头,“父亲要留在太学府讲学,一旬之后才回府,

这下,你可放心了?”

张筱瑜无可抑制的将笑脸愈放愈灿烂,“太好了!”

然,不出一刻,张筱瑜又苦丧一张脸,耷拉着头,踮脚蹭地画圈。

“怎么?欢喜过了头?”张鹤龄好笑地盯着张筱瑜。

“你是同意了,可是大哥那边,”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二哥去说,这样可好?”张鹤龄直视着张筱瑜。

“大哥会同意么?”仍旧是有些惧怕某人的“万箭穿心”。

当然会!张鹤龄点着头,

自己的大哥,也是最疼爱小妹的人,又如何会拂了她的期望呢?!

就像自己明明知道带她出去,会被父亲责罚,但还是忍不住的要顺着她,护着她,只因为她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妹!“大哥,你太好了,小妹真真儿是感激不尽啊!”

张筱瑜挥舞着她的爪子,晃着张伯卿的手,直到一个来自张伯卿的凌厉的眼神甩过来,张筱瑜才干笑两声,讷讷地放开手,绷直了身躯。

“不用谢我,父亲大人知道你贪玩,横竖管不住你,只好准了你出去,只一样,得让你二哥陪着!”

言毕,张伯卿仍是板着一张脸。

闻言,张筱瑜立马抛个眼神望向了张鹤龄,

“可是,二哥不是要入学么?”

张伯卿拉了拉脸,不冷不热的说道,“自是父亲大人也准了你二哥的假。”

有些不可置信,张筱瑜盯着张鹤龄,

“真的么?”张鹤龄便笑着点点头,“那为何不早告诉我?”张筱瑜嘟着嘴,一脸不悦。

张鹤龄便望向自己的大哥,一脸无奈,

“是大哥说先不让你知道,省得你会马不停蹄的往外跑。”张筱瑜捂嘴,尴尬的笑了笑。

然后再不多一言,拖着张鹤龄的手就往外冲,看到这样的她,张伯卿的嘴角不由扯出一抹淡淡的笑,

这样的小妹,真的很好!朱佑摚远远望见张府大门紧闭,便回头向王恕小声说了几句话,随即,隐在槐树后面,这个位置,他刚好能瞥见张府的动静。

不久,张伯卿迎了出来,对着王恕深一鞠躬,“王世伯!”面上推起笑意还真是“热情”。

几年不见,王恕见张伯卿却是更加知礼,不由多打量了几分,样貌昳丽,举止得体,确实是人中龙凤。

看来,自己的挚友确实很会调教,想必张岱定然也把女儿调教的很好,王恕心下暗暗计量着。

“叨扰了,世侄,”王恕扶住张伯卿的手,

“我此次从离京去镇江办点事儿,正巧路过这儿,

便寻思着找你父亲叙叙闲事儿,先前本就没有递过帖子,唐突了!”言语间,张伯卿便把王恕迎了进去。

原来只是顺道来拜访,想来也无大事,张伯卿遂隐了隐眼中的疑惑,

“哪里话,世叔快请进,只是,家父已去了太学府授课,想来世叔可是要不赶巧了!”

见王恕他们进去了,朱佑摚便转身向张府大院的墙头奔去,一跃而上。

见四下无人,他便身子一委,翩然落地。

也不知这丫头现在是何种模状,

念及此,朱佑摚拍了拍衣摆上的尘灰,不由嘴角噙笑。

是的,他现在很想她,此刻,他很想看看这个女人过得好不好,想看看她是否还记得自己。朱佑摚自然不识得路,转了好几圈,都不知道张筱瑜的闺房在何处,

忽的,一个陌生的女声突兀的打破了他的冥思苦想。

朱佑摚闻言忙的收住步子,蔽在假山后面,屏息细细听着。

“绿馥,小姐的屋子你可是打理妥当了?”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拾掇琐物的杂声。

然后是另一个女声响起,估计就是那个被唤作绿馥的丫鬟。

“红缨姐,婢子都收拾细致了!”说完绿馥放下挽裹起的袖摆,提起水桶,向厢房走去。

朱佑摚闻见声响渐渐远去,才闪出来,望了望大门紧闭的闺房,心中忽的有些紧张,自己贸然进去会不会太孟浪?

可是,天知道!自己此刻是多想见一见这个令自己想了十五年的丫头!

他的行动往往比他的思维更快捷、更实在,还没想清楚,朱佑摚便推开了张筱瑜的闺房,等他发觉自己的冒昧之后,忙抬首四顾。

没人?幸好没人!但一转念,他有些不快,那丫头竟然不在。

带着又窃喜又失落的绪,他踱步至张筱瑜闺房的内室。

和大多数淑媛小姐的装饰差别极大,没有冗繁的摆设,没有满室的熏香,没有华丽的床帏、窗花,有的,只是一种淡淡的朴实,虽简单,但却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仿佛这本就是她的格调,不加修饰,却沁心自然。

目光粗粗扫了四周一番,朱佑摚忽的被书案上的一个双夹镂空梨木盒子吸引了。

他缓缓走过去,看来,这丫头是十分珍视这个东西。

朱佑摚拨弄了几下盒子上的两把锁,只觉有些好笑,到底是锁什么锁得这般牢实?

他灵光一闪,便扯下袖口颇有些硬的一绺金丝,挽了一个套,伸进了锁孔,捯饬了几下,锁便“啪—”地应声解开。

他有些得意的捻起一把玉骨蚕绢扇,要是这都没办法打开,他当年是怎么在冷宫里存活下来的?

朱佑摚只凭触觉便觉得这把扇子的主人绝非一般人,难道,

那死丫头背着他“红杏出墙”!

连定情信物都摆上台面了!

念及此,他有些怒,自从幼年第一次见到她,便决定了要娶她,谁敢来招惹他的人?

然而,他更怒的是张筱瑜非但一点都不自觉,竟然还敢私藏她自己“红杏出墙”的罪证!

他不由眸色阴蛰,恨恨地磨了磨牙。

自己千里迢迢从北京城来到南京,她却是这般“春意阑珊”,越想越气,心中似是一头小兽在撕咬乱窜。

然,他一转念,又有些好奇,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俘获张筱瑜的芳心。

甫一看到扇面上的图案,他不禁眸色一紧,扇子“啪—”地坠地。

仿佛有些不可置信,朱佑摚便回过神,再次拾起凉扇,细细端详,然后,复又木讷地放下凉扇。

他猜不透张筱瑜与宁王有何干系,他不认为张同知会有理由与宁王有所来往,

但是,如今看来,张筱瑜可能对宁王有了心思,也许,她已是忘尽过往,记不得自己了。

蓦地,朱佑摚神色黯然,心内在挣扎,如果真是这样,他的心如何能平?

他,不愿意存在这个如果;他不愿意什么都是被动地错过;他的一生,他不愿蒙上平凡与不甘!“太皇太后驾到!”监子大声地喝道,吓得刘瑾匆忙躲进明黄色的被子里,瑟瑟发抖。

刘瑾终于明白,自己没能劝住皇帝出宫,是多么罪大恶极的一件事,让他睡在龙床上假冒皇帝简直是要他的老命!

春梅见刘瑾准备妥帖了,便带着一干监子婢娥前去迎驾,“恭迎太皇太后大驾!”

李氏见此,故作急切地快步下撵,苏阁秋便扶住了她,向养心殿走去,边走,边训问宫娥,

“你们这帮奴才究竟是怎么伺候皇上的!病成这样也不仔细照顾,哀家留你们何用?!”说着,李氏挤出了几滴泪水,挂着满脸关怀之色。

苏阁秋闻此,心内冷笑,皇上宫里的人也是太皇太后可以随意处决的?当真是当皇帝不存在?!

春梅望了望苏阁秋,见她面无表情,春梅额边一颗硕大的汗珠缓缓滑落,“是!是!是奴婢们失职了!”

李氏可能根本不会知道,春梅和苏尚宫是表姑侄关系。

春梅的父亲本是太医,当年就是因为替李氏办事然后被灭的口。

闻此,李氏缓了缓神色,她坐在撵榻上,望了望内室,便偏头对着苏尚宫唤道:“阁秋!”

苏尚宫便上前颔首,侧耳听着,“把这群不中用的奴才拖下去杖责二十,主事嬷嬷和一等婢女罚俸三个月!”

苏尚宫再次颔首,“是!”一群下等宫娥监子便被李氏的亲信强拖了出去。

春梅紧贴地面,重重叩头,“谢太皇太后不杀之恩!”她堆满笑脸,心下却在激烈的腹谤。

李氏当然不知道春梅的想法,看春梅还算乖巧,便有了计量,

“头几日,哀家在万恩寺祈福,竟是现下才得知皇上病重!”

一干奴从吓得趴在地上,“奴才惶恐,太皇太后恕罪!”

李氏却是摆了摆手,“那现今皇上可是好些了?”

春梅头也不抬,“回太皇太后,太医看过之后,好多了,但还是不能见光,需要卧床静养数日。”

李氏缓缓起身,欲往寝室走,苏尚宫比她快一步,有意无意的侧着身,恰好不着痕迹的挡着李氏,春梅见势,便跪着快速挪到李氏跟前。

“太皇太后,不可啊!”春梅也有些慌了。

而另一边,刘瑾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他现在已经被惊得全身痉挛,动弹不得。

李氏略一委身,亲手扶起春梅,“哀家看你还算乖巧懂事,是个会照顾主子的体贴人!”

春梅吃不准李氏的用意,只得瞥了瞥苏尚宫的反应,却见苏阁秋眸中隐隐闪着光芒,李氏的意思很明显,

她想把春梅收为己用,苏阁秋自然会如李氏所愿,若真是如此,皇上便多了一双监视李氏的眼睛。

春梅便也有了计量,“回太皇太后,伺候主子,是奴婢们的职责所在,不敢以此居功邀赞!”

“哀家只看一眼,定然不会惊了摚儿的修养,也好叫哀家放心!”

可以相信吗?春梅在犹豫,可是,她有何正当、合适的理由拒辩呢?

“皇祖母还是不要进来了,孙儿感染的可是会传染的疟疾!”刘瑾说完,重重的擦了擦汗。

也不知自己模仿朱佑摚的声音究竟像不像,他只求千万不要穿帮。

闻言,众人俱是一惊,苏阁秋向春梅递了一个眼色,春梅会了意,旋即她颔首低语道:“禀太皇太后,皇上这病确实是疟疾,怕您担心,所以没有据实以告,”她顿了顿,“不过太医说了,好好将养,不日便会大愈!”

李氏闻此,兴奋异常,她巴不得朱佑摚早登极乐,

但面上却是一片焦急之色,

“什么!皇上竟然病重至此!”

言虽如此,李氏却是不由退了几步,她可不想被这短命的给传染上急症。

见此,苏阁秋与春梅心内俱是悱恻,果然不是亲生的!

李氏心内盘算着小九九,所以,

“那,你们这帮奴才还是好好照顾皇上吧,哀家,”她随即掩口咳嗽了一下,

“哀家亦是忽觉不适,就先回宫了,有什么要紧的,可要及时禀报,你们可是记住了?!”

言毕,她递了一个眼神给春梅,春梅不由微微一怔,却瞥见苏阁秋微微对她点了点头。

回到宫里,李氏唤来太医院首医官,仔细盘问了一番,才笃信不疑。

“阁秋,你说,既然皇上已然重病在身,哀家是不是就该让他从此一病便再不起呢?”说着,她眸中闪过阴狠。

苏阁秋低了低眉,躬身扶腰道:“若是宁王甫一进京,皇上便一病不起定然会引人生疑!”

李氏徐徐吐出一口气,似是听进去了苏阁秋的话,神色微霁,

“那就慢慢来,反正来日方长!”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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