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进一座偏僻而不知名的会所,苏叶望着身旁不发一语的沈延修,目露警惕:“干嘛来这么偏僻的地方,方便抛尸荒野吗?”
沈延修也望向她,目光从她的眉、她的眸、她的唇扫过,看得仔细而热烈,审视她神情的每一丝变化,然后她的局促和不易显露的慌张被他尽收眼底,他勾起唇,洋洋洒洒的语气“你知道的,我一般不会对女人下狠手,特别是你”
车子停下,苏叶看到院子前的一团团簇簇的胧月,并不是花期,灰绿色的叶子在秋风种显得有点萧落,看来,院子的主人并非赏花也非惜花之人,这种宝石花应该种在朝阳之处,而不是被众多大树遮掩的角落。
苏叶跟着沈延修下车,方才请她上车的人都被他安排在外面,苏叶失笑“干嘛,还真怕我孤身能闯出去?”
他说:“那倒不至于,我只是不想在我们闲聊时,有外人不识趣地闯进来罢了”
苏叶走进去,很意外地在里面见到杨谨衡,对方跟她打招呼,态度熟络,仿佛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那些事情,依旧是相交多年的老友,她淡漠地应了一句,那份疏离显山露水地表现出来,杨谨衡并不在意,只是挂在脸上的笑意令苏叶觉得他虚伪得让她心生鄙夷。
“苏叶,很久没见?你愈加容光焕发了,想必徐浩轩将你养得不错。”
如他所愿,沈延修在听到这句话时,脸上的神情瞬间阴沉,杨谨衡内心失笑,他跟沈延修多次接触,这个男人一向温和处事,收放自如,却不知原来他也可以为了一个女人例外。
苏叶直视杨谨衡,目光倔强而从容,她平和地说:“旧识一场,你三番五次陷害我又是何必呢,这次又想出什么新花样?能令我声名狼藉还是干脆锒铛入狱?”
杨谨衡笑着走向两人:“没什么,只是有些话,有些东西,想在你的面前亲自交给沈少。”
“哦,什么东西还劳你亲自送来,真是拭目以待”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陈年旧事,虽然你不在意,但沈少似乎还念念不忘啊?”
苏叶脸色微变:“谁没有年轻的时候,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有句话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
杨谨衡看着苏叶脸上的平静无波的表情,笑意更浓,这么多年的修炼,这个女人倒是学会了处变不惊,他倒是想知道她的从容静定到底可以装到什么时候。
“可是——”
“孩子的事,沈少是不是也应该有知道的权利啊?”
苏叶的脸色在听倒孩子两字时陡然变得苍白,她极力压抑着心中的颤抖,故作平静地问道:“什么孩子,无中生有的事情也值得你大费周章特意找一个局外人来看戏吗?”
杨谨衡挑眉看着她“无中生有?局外人吗?可是当年的医生,护士,还有他们手中的病例可不会作假。”
苏叶的身子晃了晃几欲跌倒,沈延修眼疾手快捞了她一把,她跌进他的怀里,她眸中的惊痛恐慌、徘徊、挣扎、无助都一一落入他的眼中,他的心不可抑制地颤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一下触及他的内心深处的某根炫,震动却又不由自主地抽紧着。
他低头看她,目光逼视,口中轻轻吐出几个字“什么孩子?他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苏叶挣开他的怀抱,语气变得激动而冷厉:“杨谨衡,你不过是痛恨徐浩轩吞并你的公司,干嘛无缘无故针对我?”
“针对?”杨谨衡扬唇大笑
“你干嘛不直接告诉沈延修你们以前有过一个孩子呢?而且,你们的关系也不止你说的那么风轻云淡,当年,J大谁不知道,沈延修和苏叶是形影不离一对恋人?”
苏叶拼命摇头,她陡然抬手拉住沈延修,目光祈求:“你别信他,他不过是为了报复,他找不到徐浩轩就来找我”
沈延修双手扣住她的手腕,掰转她的身体,让他们四目对视:“好,我可以不信他,那你告诉我,孩子,什么孩子,我们是不是真的有过孩子?”
杨谨衡伸手把一叠资料递上,苏叶拼了命去夺,沈延修从身后将她的动作禁锢,然后轻而易举地从对方手中接过那份报告,苏叶冷笑,力气方面,女人天然的劣势,即使她拼了命去挣扎又怎会是他们的对手。
“那个孩子流掉了,就在你车祸晕迷的这段时间,不过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就不得而知了”
杨谨衡说道,语气中流露出事不关己的漠然还有幸灾乐祸的轻讽。
苏叶紧紧拉住沈延修的手臂,她从未像这样低到尘埃去求一个人,可如今她正是用这种不顾尊严,抛弃一切的方式去求他。
沈延修的目光紧盯着她,看着她从高傲冷静决然最后终于跌落在孤独无助中,他看着她缓缓在自己面前跪下,看着她目光中辗转过的所有表情,最后只剩无穷无尽的哀伤与痛苦,他说过恨这个女人,恨她抛弃他,他曾信誓旦旦地说过要让这个女人彻底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可是,当这个女人终于在他面前表现出一个女人该有的脆弱时,所有的狠绝与勇气都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他在心在痛,某些事情不用追究不用言语已从她崩溃的表情中窥见一斑。
他稍稍俯下身,握住那双拉扯着自己衣角的手,声音不可自觉地变得柔和:“好,我可以不看,但你要亲口说给我听。”
杨谨衡微讶,并不是苏叶的示弱,而是沈延修陡然缓和的语气还有那种看着她的眼神,这个女人总会有办法使男人沉溺在她善变的伪装里。
“沈少,你该不会真相信她说的吧,这女人可是心如蛇蝎,诡计多端,要不然像徐浩轩这种人怎么可能会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逼我的公司倒闭,对徐浩轩并没有半点好处,在商言商,这样耗巨资去拖垮一个无关紧要的公司,以这么多年徐浩轩的行事作风,你觉得可能吗?”
话点到为止,当然不可能,杨谨衡只是让沈延修以为徐浩轩出手整垮衡宇,只不过是一场烽火戏诸侯的戏码。
如他所愿,在提到徐浩轩这个名字时,沈延修的脸上出现一抹阴霾,他还是狠下心来掰开她的手。
牛皮带装着,他抽出里面的资料,是一份希玛丽医院的病例复印件,上面入院者名字写着苏叶,入院时间:2003年8月7里,入院理由:胚胎出血。
沈延修扬了扬手中的资料,死死地盯着苏叶,事到如今,这个女人还向一味隐瞒?
“别告诉我,这些资料都是假的?”
苏叶跌坐到地上,所有的勇气与坚强都在这一刻分崩离析,泪沿着脸颊滑落,话也变得支离破碎“是,他说得都没错,那个孩子就是在香港没的,我和你的孩子”
她终于承认了,那些和她密不可分的过往,还有那个和他们骨肉相连的孩子,他没想到他们还有过一个孩子,他不可抑制地退了几步,她眼中的泪水奔涌而出,如同最尖锐的冰刃铺天盖地袭向自己,沈延修的心一阵阵抽痛,他突然张狂地笑起来,终于如愿以偿地将往事一层层揭开,可是有什么用呢?她受伤了,痛彻心扉了,可最终感同身受的还是自己,她捂住胸口每一次艰辛的呼吸,都加倍反噬在自己身上。
他走过去,俯下身子想将她抱在自己怀里,想对她说,没关系,幸好还早,一切都可以重来,只要她点头,他就带她走,不管外界的纷纷扰扰,不管家族的琐琐屑屑,不管那些错过的年年岁岁,他要跟她在一起,而且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