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说唱的乞讨老女人一曲小调唱的比粗男人大喝一声还要震耳发愦,吸引的酒肆中喝酒打尖的人都怔怔停住仔细去听!
这是晁天关旁一个小小的镇子----白骨镇,连在天朝与其他三个国家的中央,说他大他也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正是一个兵家必争之地,也是四国贸易的交集地,形势很是复杂。
此镇取名白骨镇,有“白骨相撑如乱麻”的含义,平时是个小镇,打起仗来就是要命的地方,不是讨生活,谁也不会冒险到这样的地方来!
老女人一调唱了,端起面前的盘子到酒肆中的各处去乞讨,在座的人大都麻木不仁,自己还顾不上,能给她多少?
转了一圈见没有什么收获,乞讨的老女人失望却很平静地出门去了,留下酒肆中喝酒打尖的人开始闲聊起来。
一个看来有些风霜的中年大汉主动与旁边喝酒的一桌跑马的人攀起话来:“诶,兄弟,你们是从明国来的吗?听前些时候有明国的人过来说明国朝廷现在形势紧张,皇帝与太子爷相互叫劲,要起内讧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话一出口,一帮跑马人中看来还有些年纪的老人摇手不肯乱说:“管好自家事,莫管他人瓦上霜,老兄,多事之秋不要多嘴,别人起内讧关你什么事,小心人头掉了还不知是什么原因呢!”
而跑马帮中另一个年青一些的人却闲来要听些闲话,打断老者:“诶,不要吓唬人嘛,让他说下去,这个地方什么事情说不得?明国皇帝不是要把皇帝的位置传给太子吗?怎么会打起来?”
见有人搭话,中年男子劲头颇足,索性坐过去与跑马帮的一群人同一桌,喝了一口酒再开口细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件事情要说呀,还得从明国天员十三年说起,当年老皇帝的皇后有两个亲生儿子和一个公主,当头的就是如今明国的太子爷。下面那个儿子倒是一个谜,十七岁上下封王后突然遇刺身亡了,老皇帝也因此气的大病一场,差点一命呜呼了,因为原本遗昭上传位就是传给他这个皇后的二儿子。可惜了这个一身文才武略的好王爷,如果没有遇刺身亡,而是当上了太子,明国如今的气势有可能就不是这样子了!”
“诶诶诶,死了的人就不要多说了,还是说说这个明国皇帝与他儿子太子爷有什么恩怨吧!”
没耐烦打断中年男子的罗嗦,青年人急着要听新出炉的帝王家事,其他人看来很是赞同,纷纷催促,也没有耐心去听一个死人的过往。
被打断的中年人倒也不恼,喝了口酒润润吼接着往下讲:“老皇帝大病的太突然了,内定的皇帝人选又死了,你们说还有什么方法?当然只好由大臣公推了,最后长子在皇后的大力拥护下即位摄政王爷,主管明国的一切政事,皇帝多年的愿望泡了汤,怎会善罢甘休?表面上爱护太子,暗地里却是韬光养晦,聚集兵权,等待时机,这段时间一直在跟太子叫劲,而太子也对皇帝提出的改革意见一一驳斥,还擅自杀了几个拥护皇帝改革的大臣,这场风波可是大发了,看架势不是要起内讧了么?”
“就是就是,皇帝还有吃素的?杀红了眼连亲父子也不认的,这个太子爷还真是牛气,不是个省油的主!”
一旁的人纷纷讨论,帝王家的事情不过就是皇权帝位的权利之争,就是真打起来了也没什么好希奇的,很常见的!
“各位还记得天朝当年六王爷与皇帝的帝位之争吗?那还不是极其惨烈!”
说到帝位争斗,还真是那场战争厉害着呢!
看酒肆中人纷纷加入讨论的行列,酒柜后的一个角落隐蔽的位置上有两人都沉思不语,看来,形势的发展还真是令人大感意外呀!
轻扣桌面,燕双双冷峻的俏脸上有一丝杀气,原本今天来白骨镇是为了散散心,没想到听了个这样的消息,看来明国的波涛暗涌是搞得人尽皆知了!
那个明国太子爷看来来头还真是不小,存心要跟皇帝过不去了!
李庭沂侧看她,嘴角微微勾起一笑,淡然给她倒了一杯茶:“好了,还去想?不如想想你自己怎么快点好起来是正事,那笔帐,早晚要去算清楚,不急这一时!”
如他们站在风尖的人怎能不觉察到事情的本质?飞灵余孽在明国被重用,不是皇帝就那个太子爷干的好事!
“他们有没有脑子?这些人都是些地狱里放出来的魔鬼,一不小心就会引火自焚,到时连死都不知道会怎么死,他们还真以为自己可以驾御这些魔鬼为己所用,真是青天白日做大梦!”
从鼻腔中冷哼了一声,激动的拳头一握,又牵动了胸口与背部的伤口,令燕双双忍不住皱眉去抚,一旁的李庭沂大为紧张,连忙起身坐到她身边,小心扶住她,低声埋怨:“看你,每次都是火暴脾气,要真是恨得牙痒痒就快点养好伤再去砍了他们,不要每天不顾身体东跑西颠,也不管别人有多烦心你!”
言语中透着的甜腻的关怀让燕双双起了一身疙瘩,没好气地一甩手,猛瞪了他一眼:“不要恶心我,好端端的现在是两个男人在这里,给别人看见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良嗜好!”
为了方便行走,出来燕双双都是一身男装打扮,英气潇洒,俊美风流,给人一看,猛然以为是潘安再世!
李庭沂挨着她坐,还扶着她的身子,被人看见这两个相貌堂堂的男子勾肩搭背的象什么话?
被嫌弃到了顶的李庭沂很是无奈坐回原位,心里真想抓住这个女人来猛敲一记,他什么时候都是女人眼中的极品男人,竟然在她嘴里变成了无聊男子,还真是很无语啊!
燕双双可没空研究他的心理,这些天她极度烦闷,小雅被劫,一直没有什么消息,她几乎要怀疑韦长明养的那群密探简直都是饭桶,没有一个有真正的能耐!
加上本身受伤严重,身手受限,不能亲自去查,李庭沂跑来东营又天天跟她腻在一起,活象真夫妻一般,令她每次看见萧逸都很别扭,不过短短几天,她的忍耐性就已经快濒临边缘了,再不爆发,她快要成火统了!
突然,一丝不对劲的气息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酒肆中似乎有一个强大的气场在流动,逼得人不得不注意到他的存在。两人都不是平常人,就算遇上高手皆不动声色,只静静坐在原位,没有半点情绪表露!
而这个气场其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让人有种错觉,以为是一场虚惊,但对燕双双和李庭沂来说,这个根本就不能忽略,他们的敏感何止是一点,基本上对此人的身手也有了一个明确的大概印象!
此人,一定不是平常人!
对视的眼神中没有半点外在的表露,但交绘的一刻两人有了共同的认识:不能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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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天关外白骨镇中只有一处这样的楼,它白天是酒肆,晚上则是一处供四方游侠与走客的休息处所,环境复杂,却人来人往,不绝人气!
酒肆一处还算洁净的客房中,有两人在灯下对面盘膝而坐,宁静的气息让人觉得这二人还在不在呼吸?
突然,平静的烛火在连续闪烁了几下后突地灭了,而这两人竟然眉头也没有动一动!
不一会儿,有一阵悠扬的萧声缓慢流入,其间有锐利的杀气,也有不动的试探,听见萧声,静坐的两人依旧没有半点反应,只任那萧声清扬,不绝于耳!
良久,萧声忽高忽底,竟渐渐淡去,而后一个人的声音在幽幽轻开:“两位好身手,不知该怎样称呼?”
房中静坐的两人闻声才缓缓睁开眼,淡然一笑,其中一个英俊硬朗,有皇族气势的男子清逸嗓音磁性低沉:“兄台既来,何不现出真身,为什么要象无名小辈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去试探人呢?”
而后一个人影淡淡现出,桌上烛火也渐渐由小变大竟然无火自燃起来了,这手内力的展现让人心中大惊:究竟要如何的内力高强才有这样的境界?
再看之下,来人眉目清秀,文弱书生模样,没有亲见他刚才的那一手,无论如何也决不会相信这样的人有如此高深的内力修为!
“阁下不也是真人不露相么?”
来人轻笑,主动自报家门:“在下裴韫,不知两位尊姓大名?”
依旧风轻云淡不动声的两人也只轻笑,依旧是那个有皇族气势的硬朗男人回言:“原来是裴先生,可是明国太子少保少傅裴云之先生?”
“正是!”
被认出身份的裴韫一点也不惊讶他们为什么能单凭名字就认出他来,这两个人,从见识的第一面开始他就不怀疑他们的厉害,自然是有意交结,否则不会自降身份来这个破败的小镇酒肆中结交两人:“二位的武功修为不在云之之下,今夜前来,正是云之不才,想与二位结交,不知受不受欢迎?”
“天下英雄是一家!”
还没有等那个英俊硬朗的男子开口回话,一旁俊美堪比无暇的男子笑意盈盈,先回答了起来:“云之先生不拘一格来与我等结交,还有什么好话可说?自是求之不得,在下燕鸣书,这位是天朝游侠李沂,还要请先生不要笑话我等江湖人士粗鲁不堪,今夜得以结交明国太子少保少傅,实在是辛会辛会!”
“燕鸣书?”
听到这个名字的裴韫大喜过望,竟忍不住上前一步拱手再问:“阁下可是当世盖世英雄燕北凌的独子燕鸣书少侠?”
“正是!”
面不改色的燕双双毫不客气的把兄长的名号顶了下来,反正哥哥虽然成名已久,但要见过他真人的世上人少之又少。此刻她一身男装,加上多年戎马生涯,早就造就一副军人的骨骼,还怕露馅?
一旁的李庭沂啼笑皆非,但也不好拆穿她的骗局,罢了,还好她有点良心没有胡编乱造把他的姓也改掉,只是少了中间一个字而已,身份也从天朝王爷变成了江湖游侠,又不是没跟江湖人打过交道,这样骗人也就当做她说的是真好了!
“燕大侠青天一剑世上难以有人可与之匹敌,少侠也是江湖中闻名已久的绝顶高手,不知云之今日可有辛得见燕大侠的绝世武艺?也不枉云之久仰威名之苦!”
燕双双闻言心下暗骂,这个小狐狸,年纪轻轻,竟然城府如此之深,他难道不知道燕鸣书的妹妹燕双双是天朝东营大将,此前几天就伤在投奔明国的几个飞灵余孽手下?此外,天朝与明国非敌非友,他这样热情结交燕鸣书,就不怕两国万一交战,双方大动干戈?再则,他这么一说摆明了就是不太相信自己的身份,难道燕北凌的青天一剑还有人敢冒充不成?
给他一激,燕双双豪气冲天,站起身来轻喝一声:“爹爹盖世英雄,做儿子的也不敢与他齐名,要说青天一剑虽然不甚学到家,但既然深得云之先生的推崇,鸣书也深感荣幸,既如此,在下献丑了!”
看一旁李庭沂深邃的眼眸中有一闪而过的担忧,燕双双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冲他摆摆手,摇头笑道:“我等不过江湖人士,不登大雅之堂,难得云之先生不弃亲来结交,又诚心敬仰爹爹威名,岂敢辜负这番美意?就算功力不济,也要满足云之先生的景仰之情。既如此,拿酒来!”
闻言,裴韫大喜:“少侠真是难得豪爽之人,英雄气概可见一般,正所谓虎父无犬子,今云之带有美酒一坛,愿为少侠助兴!”
说毕,窗外有人静静无声举进一坛美酒,裴韫翻手一拍,封坛口尽碎,有纭纭酒香浓厚飘出,他双手奉上,燕双双接来长长大喝一口,烈酒烧喉,醉意立现,登时侠气无限,寒光一闪,剑鞘当啷一声掷于地面,飘渺的身影已经飞出窗口,剑影翻飞,不见人影,杀气凛然,窗外登时一片白光流艳,光芒直叫人眼睛也睁不开,又有朗声直达:“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返。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需一饮三百杯。
芩夫子,丹丘生。
将进酒,君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钟鼓曜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噱。
主人为何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与尔同销万古仇。”
随着那个气达冲天的“仇“字,地面剑鞘突然不稳飞起,冲裴韫直直飞去,亏得他身手不凡,竟平平接下,而后有一道流星般的光芒直奔房内烛火,削去烛头,剑身带着一点光芒耀出团团瑞影,其后对准裴韫手中剑鞘,“戗”的一声准确插入其中,奔涌而来的内力震得裴韫手心发麻!
随后,一道潇洒的身影翩然入内,含笑站立,身手流利畅快,一气呵成,叫人目眩斐然!
房内被削去烛头的蜡烛在同一时间淡淡燃起,不多久,就恢复了房内的明亮!
“醉里挑灯看剑!在下的剑还不入云之先生法眼,献丑了!”
站立面前的人气不喘脸不红,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笑意盈盈看着有些变色的裴韫,拱手坐下。
而捧着剑的裴韫即刻低头看去,那剑鞘古朴大气,虽然一点也不显眼,但是透出霸主的风气,隐隐有一股凛冽的杀气扑来,这不正是江湖中极其尊敬的燕北凌成名之剑----青天剑!
直到此刻,他心下这才佩服,拱手把剑双手递交给坐在桌旁的燕双双,随后抬手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捧在手心:“这是云之随身之物,如若今后有云之能帮忙之事,尽可手执此玉佩前来明国,云之一定倾力相助,决不推却!”
之后,竟是潇洒拱拱手,笑言:“即如此,云之就此拜别了!”
两人也不留,回礼目送他隐退在窗外的黑暗之中。一等他的踪迹不见,燕双双脸色随即大变,“扑”的一口黑血喷出,气息不稳,瘫软下去,李庭沂早就料到这一下,身手敏捷一把把她揽入怀中,气恼不已:“双双,你逞强也要挑时间,如今伤重还要动用内力,不是送死?”
有气无力拍拍李庭沂的脸,燕双双虚弱一笑:“开玩笑,你我的身份一旦给他知道,那今夜就不是这么容易脱身了,看他的身手,还有他外面的那些人,我想,这个也值了!”
没好气地飘然一带把燕双双轻如鸿雁的身子抱入怀中,瞬间消失在忽闪的烛火中,也难怪她今夜竟然要酒喝,不是借酒麻醉伤口,压制翻腾的气血,还有刚才那等的身手?
燕双双的桀骜,就是他,也不得不佩服!
只不过今日的际遇,还真是一个天大的伏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爆发,看吧,定会有一场汹涌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