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颖漫突然接到管家的电话,说她的母亲拎着一堆行李回了别墅,颖漫挂了电话立刻赶回去。
管家向她行礼,“小姐,太太她在房间里。”
颖漫上到二楼,母亲的卧室门敞开着,她站在门外,看着里面一地的凌乱皱起眉头。
“颖漫,回来了啊,我收拾屋子呢,衣服还没挂好呢,你去客厅等我吧。”母亲拿着衣架,一件件的挂着自己的名牌服装,小心翼翼的铺展开。
“谁让你回来了,杨太太。”颖漫感到很恶心,面前这个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女人,曾经看到自己依靠的大树要倒,所以另寻栖所,现在那个巢穴也摇摇欲坠,所以她又飞了回来,理所当然的做起当家,做回她的夏太太吗?
“颖漫,你怎么能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喔?那你告诉我,我应该用什么语气?亲切的说,欢迎您回来?还是兴奋地说,您的回来了真是让我受宠若惊?!”颖漫毫不留情的扫视母亲,然后视线落在墙壁上的全家福上,父亲慈爱的笑着,那笑容里满满的都是对妻儿的爱,可惜,这个女人永远都不会懂,也学不会珍惜。
“夏颖漫,你别忘了自己是谁生的!你是我的女儿,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就这么对待我是吗?!”
“对不起,我宁愿自己没有你这样利欲熏心的母亲!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我的亲人。你想要这件房子,好,我给你,我会让律师来办理,以后这里的产权归你,我还会另外给你一笔赡养费。以后,我,夏日阳光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颖漫说完,转身离开,下楼的时候她给李律师打电话,然后听见屋子里丁零咣当的声响,还有异常刺耳的哭闹声。
李律师把一切事情都办理好了,将房子转到颖漫母亲的名下。她没有亲自去面对那个女人,她害怕她发疯,害怕她继续在自己面前摆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一个人的日子过久了,颖漫不再觉得她有多重要,以前说是恨她,起码还会有爱,现在她已经没有心情去应付一个疯子的无理取闹和逢场作戏,她要钱,她给她钱,这样就够了吧。
颖漫让老房子的管家把父母卧室里的那副全家福摘了下来,她找了面空白的墙,挂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每天就这么看着,想象着,回忆着自己大学毕业以前的恬淡的点点滴滴,有多幸福。
她小学2年级的时候,他们住在一个狭窄的胡同里,一间十几平米的屋子。
父亲每天要去上班,家里只剩下她和母亲。母亲会坐在一个矮小的板凳上摘菜,偶尔搅动一下火炉子上的粥。
有一次,颖漫上课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放学回家,母亲照旧检查她的功课,要么问一些几加几等于几一类的题,要么让她在田字格里写几个字。有一丁点错了,晚上就要关灯睡,因为颖漫小时候很怕黑,所以这个惩罚对她来说再严重不过了。她把额头抵在母亲的脸上撒娇,母亲却一把拽开她,用手捂住她的额头,然后把她抱到床上。原来,她发烧了。后来她才知道,母亲不想让她开灯睡,只是想省下那一点电费,可是那一晚,屋子里的灯一直点着。
那时,她的母亲很节约,不会浪费钱去买护肤品,只是在药店买几瓶甘油,说比什么东西都好用,可是冬天摘了手套,她的手面上皮肤还是会皴裂。
父亲每天上班前会用自己的二八自行车送颖漫上学,路上还会买转角杨婆婆家的一杯热牛奶,因为很多人说小孩子要喝牛奶才会健康,她说,“爸爸,你也喝,我想你也健康。”父亲亲亲她的脸蛋说,“爸爸工厂里会发牛奶,一大罐呢,爸爸喝腻了。”后来她才知道,父亲说的牛奶,其实是颜色和牛奶一样的,化工厂里白色的油漆。
颖漫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她喜欢画画,可是水彩笔很贵。有一次她趁母亲不注意,在墙上画了一幅画,母亲发现以后,没有骂她,只是指着墙壁说,“漫漫画的是爸爸妈妈和你吗?画的很好哦。这就是我们的全家福,以后就都挂在这里了。”
后来父亲有了钱,他们离开了那个胡同,几年之后那片地方拆了,当然,还有她画的全家福,应该也分裂成一块块的砖,再也拼凑不出那副幼稚的画。
眼前的这幅全家福,是在她快中考的时候拍的。父亲母亲越来越爱争吵,越来越爱摔东西,她总是在麦当劳里复习到很晚再回家,后来,大概是怕影响她学习,他们不吵架了,但是父亲总是住在公司里,母亲总是在客厅里和几个女人打通宵的麻将。
照片里的父亲,头发又黑又亮,那是前一天新染上去的颜色。照片里的母亲,穿了一件红色的毛衣,那是父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照片里的她,梳着两个辫子,左手和右手被他们的大手牵着,笑靥如花。
一切都改变了,只是几年的时间。
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任何事,你不相信,它就证明给你看,你相信了,却来不及收回自己狂妄的质疑。
颖漫站在窗边,俯瞰着这所城市。
她的办公室在23层,是这栋大楼最高的地方。落地窗干净明亮,她每天都可以清晰的看着晚霞渲染这所城市,看见夜幕降临之后的万家灯火,此刻,她只是痴痴地看着天空的飞鸟,看着他们自由自在的飞着,来来回回的追逐。
“颖漫,发生什么事了吗?”蒋宸煊担忧的问。
颖漫回过神,冲他勉强的笑笑,“师兄,你说,真的会有感情,禁得起任何考验吗?”
“为什么这么说?”蒋宸煊看着她缓缓垂下的眼睑,看着她修长的手指攥成紧紧的一团,他问,“颖漫,发生什么事了?”
“师兄,真的会有感情,禁得起,任何,考验吗?”她像是自言自语,反反复复的说着。
蒋宸煊犹豫了一下,伸开双臂环住她,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不停的颤抖着,眼泪浸湿他的衬衣,他望向窗外的那排飞鸟,抚着颖漫的头发,默默地想:我会证明给你看,真的会有感情,禁得起,任何,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