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尸首。
我独自走在一条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血的洗礼的大街上,孤独、恐惧、死亡就象幽魂一样飘荡在我四周。
“娘……娘亲……”一阵小孩无助的哭声从前方传来,我眼前突然出现了我那两个幼小的孩子,他们正在血河中爬行,望着我的双眼里满是指责,满是怨怼,象是在斥责我为什么不去救他们。
我想跑到他们身边把他们搂入怀中,双脚却被地上的一具无头尸首抱住,我还听见他在说:“帮帮我……我看不见。”
我惊慌不已的想甩脱他,他却抱得更紧了,这时一匹受惊的战马冲到了我孩子身边,马蹄高高抬起,眼看就要落到我孩子那柔弱的身躯上,我绝望的发出一声惊叫:“不……”撕裂般的疼痛从五脏六腑传了过来。
“和尘……和尘……你醒醒……”耳边突然传来了郑仁旻焦急而又虚弱的呼唤声,眼前的一切突然消失,只见暗黄的灯光在眼前跳跃,原来是一场噩梦,只是那疼痛却是那么的真实,它还在持续,就像有人要生生的把我的心肺掏出来一样。
等疼痛渐渐微弱后,我挣扎着爬了起来,却发现郑仁旻昏倒在我床边,他嘴角还挂着一缕血迹。
在看到那缕血迹后,我眼前再次出现了我那孩子在血河中爬行,出现了晟颢捂着胸口,鲜血却仍不断往外冒,出现了我父母倒在血泊中,出现了米米满身血迹的死不瞑目等一系列带血的镜头,我痛苦得开始颤抖,开始抽搐。
冰冷的叹息声突兀的在前面的黑暗之处响起。我抬眼望去,只见一黑色的身影斜坐在凳子上,神态高贵安详,只是从她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温度,没错,是她,是一年前,打了我四个耳光的女子。
我开口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也想问郑仁旻为什么会昏倒在地,可心里实在是太疼了,都拧成一团了,双唇也抖个不停,根本就吐不出一个音节。
“姐姐再三叮嘱我,不要管凡尘俗事,她却不知道自己选了什么样的笨蛋传人,若是我不管,还真不晓得她选的人还有没有活在世上,哎……”她再次长长的叹了口气,却一直都没有看我,目光像是透过墙壁看到了远方。
过了不知道多久,当我以为自己会难受得死去时,她终于看了我一眼,然后翻掌遥遥的击向我,我双腿一软,跌坐在地,那压抑的疼痛却突然舒缓了不少,滚烫的泪水却突然从眼眶里汹涌而出。
“你放心,他没事,暂时不会死,只是你们所中的一年相思已经发作了而已,让他休息一会就没事了。”一年相思发作了,难道今日已经是八月十五呢?难道我已经昏睡三日了。那些长安城的可怜人岂不又饿了三日。我挣扎着想赶快冲出去,却因刚刚那番疼痛把体力都耗尽了,膝盖一软,仍旧跌坐了下去。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替你把那些粮食分了下去,而且李茂贞也已经撤军了,不然的话,你也别想呆在这样好的房间里。”她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淡淡的说道。
若是那样就最好了,我那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她若有所思的深深凝望着我,一丝淡淡的温柔开始在她冰冷的目光里涌动,但其中更多的是无奈:“我早就知道我并不能永远控制住你的感情,但看到你今日这样我还是感到很失望……我原本以为自己是个让人头疼的角,没想到居然还有我为别人头疼的一天……岳姮,我不得不佩服你。”
听了她的话,我只觉一头雾水。回想了一下以前发生的事情,强迫自己止住泪水,轻声提出了一系列问题:“天心是你姐姐?还是我师父是你姐姐?你应该不是凡人吧?还有你怎么能拿出我紫玉簪里的东西?”
“我确实不是凡人,我只是一缕幽魂。”听她亲口说出她是鬼魂,一阵毛毛的感觉沿着我的背脊爬了上来,但我随即苦笑一下,鬼魂又怎么样,难不成我还真怕被鬼魂勾走,被勾走说不定还能见到我的那些亲人。
她的目光转向了窗外,幽幽的诉说道:“我就是你师父口中被天心送到异时空的地心的魂魄,我一直都呆在紫玉簪里默默的注视着你,原本我打算等到我姐姐和桃妖决斗的那天再悄悄的离开,并不让你知道我的存在,但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我真不知道无比聪慧的姐姐怎么会选择你,哎,我姐姐真是糊涂一时呀。”她停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接着说道:“不过有一点,你是个善良的人,这一点姐姐算是选对人了。”
“你是地心?”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的,行痴法师曾说身上有魂灵存在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三年前,天心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出现在我面前,她又怎么可能把紫玉簪这样的宝物送给我,她根本的目的就是保护她妹妹。
地心再次看穿我心底的想法,她淡淡的说道:“你错了,我姐姐是无意中穿越到你们那个时空的,至于把紫玉簪送给你,她也是临时决定的,也直到那时她想到把我留在这里,也好保我平安,把你送到这个时空则是因为她想让你平定乱世,只可惜你并非能拯救乱世之人。恩……不过,可能是我们都误会了姐姐的意思,可能她真正的目的并非如此吧。”
我知道地心所说的所有话都并不是因为对我有恶意,可我听在心里仍旧很难受,可能是我本来就想发泄一翻吧,我再次哭喊道:“是的,我很笨,也很蠢,也没有本事,你姐姐天心确实是看错人了,可她应该知道的,我只想要一份平凡的生活,乱世自有其平定之人,但我也知道那人绝对不可能是我,她把我送入这个乱世,我想她根本就是想折磨我,想看我出丑,闹笑话,想看我痛不欲生,只是她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待我,我真心把她当朋友,我想自己并没做过什么得罪她的事情,她为什么要如此害我……”
地心她并未责怪我的无礼,她只是充满怜惜的望着我,坚定的说道:“你的不幸却确实是因姐姐而起,但你要知道你自己也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若是你够聪明,若是你够理智,很多不幸都是可以避免的。你要知道我姐姐永远都不可能去存心害一个人,再说……”接着她又叹了口气,语气低了下来:“算了,将来你自会知道。”
那夜和她聊着,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把我带出了房间,看着长安城那林乱的街道,看着那些那些仍在黑暗之中忙着重建家园的百姓,看着他们亲切的朝我打招呼,看着他们对我面露感激的笑容,我的心里突然有那么一丁点的满足。
“岳姮,过去我尘封你的感情,是因为我希望你能看到这世界有太多可怜的人等着你去帮助,现在你的感情苏醒了,我也没打算再次去尘封它,我只希望你能自己看透,过多的感情包袱会让你喘不过气,会让你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关心别人……我希望你能比过去一年做得更好。”地心语重心长的在我耳边说道。
我看了她一眼,再看了四周那些在黑夜里忙碌的人一眼,鼻端微酸,但我仍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在心底说道:我那在梦中匆匆一见的孩子,娘亲保证一定尽力去帮助那些乱世之中的百姓,但愿你们还活在世上,但愿娘亲帮助过的人中间有你们,但愿那梦不会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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