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你在吗?”林枫推开厚重的房门,轻轻的问道。
宽阔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最显眼的就是房中那大的吓人的雕花大床,布满了血腥的红色,大红的被单和枕头,连床沿上缀着的流苏也闪耀着令人心悸的红色。厚重的窗帘紧紧的关着,房间里的气氛压抑而又沉重。林枫细细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显得分外诡异。
“怎么又不在,”林枫皱了皱眉,有点委屈,不甘心地朝虚无缥缈的空气又喊了几声。
无人回应,除了林枫轻微的呼吸声,整个房间一片死寂。她慢慢地走到床前,坐了下来,盯着窗子发呆。已经有好几天,她来找他,他都不在,那种刻意而为之的感觉很明显。她知道他嫌她烦,也曾好几次警告她不要再来这个房间,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在这个人情冷漠、残忍黑暗的大宅里,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可以依靠的人,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身边的浮木,死也不会放手。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可以看见灰尘在空中缓缓漂浮,好像在这个静谧的房间里,一切事物都延缓了运动,安静下来。林枫的心中的伤心却是一波又一波地涌来,她抓紧了手下的床单,指尖泛白,胸口剧烈起伏着,终于,一滴晶莹泪水落下,随之,更多眼泪不可抑制地落了下来,濡湿了她睡裙的下摆。
空气中响起一声幽幽的叹息,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林雨眼前,手轻轻地放在了林枫的肩上,修长的手指抬起了林雨的脸,林枫伤心中突然看见那个心心恋恋的人,顿时停止了哭泣,定定地看着那个身影。那人见她呆呆的,一张脸上泪痕斑驳,要哭不哭,似笑非笑,跟个小花猫似的,也不由得轻笑起来。听到声音的林枫梦醒般反应过来,立刻伸手紧紧搂住了身前人的腰。
“小叔,我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林枫抽噎着,“是我不好,你不要消失好不好?”
“你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过什么吗?”那人看着林雨可怜兮兮的样子淡淡地说到。
听闻此言,林枫更是用力地攥紧了那人的衣服,“小叔,是我的错,可是,我办不到,我真的办不到,要我干什么都可以,你不要再这样对我……”
那人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随即又恢复了拒人千里的淡漠,“我说过,你不要再来找我,你能看见我,就不是什么好现象,这间房子里的怨气太重,对你没有什么好处,以后不要再来了。”
那人收回搭在林枫肩上的手,走到窗前。月光照在他清俊温润的面孔上,沿着颀长的身躯流泻而下,他整个人沐浴在清朗的月华之下,尽管表情冷淡,却给人温柔的感觉。
林枫凝视着他淡漠的面庞,说不出话来。
这是属于他的温柔,她无法抗拒。
那个人静静站在窗边,泛着白光的地板上,有月光,有她的影子,却唯独没有他的影子。
是的,他不是“人”,在第一眼见到他时她就知道了。他是这老宅里的一缕魂魄,是她那在24岁就去世了的小叔。
小叔是林枫爸爸最小的弟弟,林枫从未看见过他,唯一的一次是在林老太爷的房间里,那人的照片放在老太爷的床头上,大概二十左右的年纪,正是年少轻狂的时侯,他静静地站在树下,眉眼中却是一片超出他年岁的沉着冷静,阳光透过树叶打在他的脸上,空气中也晕开浅浅的温柔。
林枫很久都忘不了那张照片,曾经想去偷偷再看一眼,可是那照片却不见了,自从林老太爷重病之后,她再也没有看见过那张照片。
林致和,是小叔的名字,林枫曾从一个年老的仆人那儿听说过,那仆人还记得,三少爷林致和,曾是林家最为耀眼的存在。可那个在仆人口中丰神俊秀、儒雅有礼的三少爷却好像从未存在过。林致和这个名字在林家仿佛一道最神秘的禁忌,没有人会去触碰,而曾经试着去打开它的人,也都被悄无声息地湮没了,林家三少的过往连同这栋被冷落的老宅一起被封存在时间的洪荒中。
而林枫一直住在离老宅不远的新宅中,早年双亲的去世让她饱尝人情冷暖。林家将她丢在一个独立的小院落里,任她自生自灭。在这样的环境下,林枫从小就懂得了很多,她知道要在大伯一家吃完饭后才可以到厨房找刘嫂拿午饭,不可以嫌弃自己的旧衣裳,因为这也是大姐的乳母拿的表姐穿过的衣裳悄悄送给自己的,大家对自己都很好,尽管没有了父母,林枫依然很欣慰。
林枫原以为自己会这样过一生,可命运就是这么可笑。林老太爷的病重让林家摇摇欲坠,尽管大伯在尽力支持,可是病来如山倒,失去主心骨的林家虽然还维持着豪门世家华丽的外表,内在却已是腐化不堪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比与其他家族联姻从而寻求帮助来的最快最有效的方式了。林枫成为了联姻最好的对象,即将18岁的她不但会为林家解决家族存亡的问题,还会成为林家最有力的傀儡。
那天,林枫刚放学回家就被叫到了大厅,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大伯和表姐,她站在富丽堂皇的客厅里,盯着光洁如新的地板不发一言。
再过几个月她就要高考了,时间不够用,每晚她都要复习到深夜,虽然成绩不错,但是她还是很努力,她希望能考上一个好大学,以后就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不依靠林家,不依靠任何人,去一个自己想去的地方生活。这是她期盼已久的梦,让一向欲望淡然的她也有了执着的冲动。
时间缓缓流逝,大伯一直不说话,这让她有点着急。
正当林雨忍不住要询问他的时候,这个常年不见的大伯却对她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一旁的表姐也紧紧地注视着她,让她犹如芒刺在身。
“枫儿啊,你今年也18岁了吧,有男朋友了吗?”大伯定定地看着林雨问道。
“没有。”不想说太多,林雨只想快点回到自己的小院里。
“那大伯给你介绍一个好不好?”明明是询问的话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
林枫一愣,不知大伯为何会突然关心起自己来。大伯作为一家之主,很少对她这个亲弟弟留下的孩子有过关注,任她像野草一样静静地生活。林枫曾经想过,这样的她,会不会就这样死去也没有人能发现。如今大伯刻意的关心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不用了,大伯,谢谢您的关心。”林枫轻声说道。
“那怎么能行呢,我们枫儿如今也出落成标致的大姑娘了,终归是要嫁人的,来,大伯已经为你物色好了一个,你明天就去见见人家。”
“不了,大伯,我现在还不……”林枫刚想开口就被打断了。
“不用说了,这也是为你好。你明天就到让你表姐给你打扮打扮,弄得漂漂亮亮的去见人家。”大伯挥了挥手,表示不想再说下去,随即就离开了客厅。
林枫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事情好像在朝着一个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她根本就不知道大伯要干什么,看着大伯和表姐如面具一般的虚伪的笑容,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油然而生。
“喂,你知道我的房间在哪里吧,不要太早来,会打扰我睡觉。”表姐站在林枫面前,高傲地说道。林枫清亮的眼睛充满了迷茫,她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似乎想从她的眼中得出更多的信息。看到林枫不说话,林枫的表姐的脸上出现了嘲讽不屑的笑容。
“是萧家的小公子哦,你可一定要好好讨人家欢心呐!”在擦身而过的瞬间,表姐轻蔑的话语如晴天霹雳打下。林枫眼中的迷茫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不可置信。表姐嗤笑一声,转身上了楼。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仆人都已入睡了,林枫才反应过来。双腿早已没有知觉,她蹒跚着走出大厅,想要回到自己的小院。到现在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那就真的可笑了。联姻,他们要将自己作为一个工具去联姻。林枫苦笑。
通向小院的道路好像怎么也走不到头,幽暗的路灯仿佛无数只嘲笑她的眼,她的大学,她渴望的生活,这些算什么,她自己的计划,算什么,她,又算什么,居然还想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太可笑了。她的命运就在人家的一句话下无力扭转,他们只需一句话,她想要的一切就像泡沫般逝去了。
脸上冰凉凉的,是下雨了吗?林枫抬头望天,豆大的雨滴狠狠砸在她的身上,生疼生疼的,不知是雨还是泪渗进嘴里,晕开一片苦涩。
好冷,好痛,我只要一个可以藏起来的角落就好了,林枫这样想着,没有目的地在雨中跑着,寻找着可以躲避的地方。雨帘般的大雨中,远处隐隐闪现着橘黄色的灯光,林枫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
她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门,穿过一个又一个空荡的大厅,终于,她看见了一张如火焰般大床,也精疲力竭地倒在了床上。她紧紧地将自己蜷缩起来,像一个在母体里的婴儿一样。朦胧中她感觉到一只比雨水还要冰冷的手轻轻拂过她的面颊,她抬起头,撞入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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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写文啊,鸭梨山大,望大家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