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他误会了我的意思。
“觉得公司太小吗？”
“不是！”我坦承。“只是太顺利了，觉得怪怪的。”
他笑了起来。“之前被刁难很久吗？”
“也不是刁难，就是等，被接待小姐带去找秘书，秘书在安排见主管，等正式面谈，又会被问很多很多的问题。”
“例如？”
“例如，为什么韩语不好会念英文？为什么不把韩语学好了再出来找工作？为什么回来我们公司应征？对这份工作有什么抱负与远景？是不是愿意以公司利益为第一优先，将来如果跟同事有了争执要如何调适之类的。”
他又轻笑一声。“大公司都是这个样子的，你应该知道的。”
我自己也笑了，经过这么多次，我也知道只有大公司才会问这种有制式的问题。
然而我在这种问题面前，通常都会随便说说，谎言一大堆，能骗则骗。可殊不知风水轮流转，以前那种似景的运气是荡然无存了。
“王梦如。”
他很少连名带姓喊这个名字，但喊得这么自然。“我们公司规模虽然很小，但至少大家都处的很好，没有什么大问题，下了班也常常一起活动。没有大公司那么完整的升迁管道，相处的，也没有恶性竞争及一些蜚短流长，环境很重要，真正的环境应该也包含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内。”
我点点头，很是认同。
所以我才会从三十三楼那间公司离开。
不知怎的，我非常欣赏这个人，干脆的个性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给人一种舒服感。
“刚才带你进来的人是韩恩京，仆嘉升还没回来，毅伟出差去了，大概这两天就要回来，如果你加入，就是‘风铃’的第五名工作伙伴。”
公司伙伴，我喜欢这个名词。我现在才发现以前做的那些工作索然有名气，工资有不错，但干的都是些下人干的活，被人呼之来呼之则去。毅伟？不可能，也许是同名同姓吧！现在这个，工作伙伴，真的不错。
走出大楼，阳光已然不见，一场冬雨又即将来临。
我打开包，正准备拿伞时，突然想起那把伞已经不在身边了。
那个被我以为是色狼的怪人不知道现在好不好，他笑我是真的，但帮了我也是真的。
天机微微一暗，雨滴很快的落了下来。
“社长，你这么做，如果梦如小姐知道后，他会不会不高兴？”恩京担心地问。
“她不会知道的。至少这样对她来说，不会伤及她的自尊心。”
“社长对她真是用心良苦。”
“如果我的用心能换来她的正眼相对，就算要怎么样都无所谓。”
他轻叹口气，站在窗台边，双手插与两边裤兜，静静地俯瞰着楼下雨中奔跑的人儿。一想到伞在他这里，他就忍不住的转身拿起办公台上的雨伞，奔了出去。
今天是我来韩国半年来第一次正上班的一天。有些兴奋。
我正式到“风铃旅行社”报到了。
第一天照例是充满着不安于混乱的。
我到的时候，只有一个男子在里面，感觉年纪比自己小一些，衣着发型都很好看，简单中自有品味。
“你是王梦如吧，社长交代过的。”
他指指自己的工作证。“我姓仆，叫我嘉升就可以了。”
他笑，我也跟着笑。气氛很好。
“叫你梦如好吗？”
“好。”
有什么不好，总比冷着一张脸喊我王小姐好。
办公室目前还没有其他人，嘉升自然扮演起向导的角色。“我们本来是十人编制，所以满足了十人份的办公桌椅，但扣除社长，只有三个人，所以呢，你有七张桌子可以选，自己选个位置吧！”
我当然是随我的习惯，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
“怎么没人选这个位子？靠窗很明亮。”我问。
“毅伟讨厌灰尘，恩京怕被晒，我喜欢靠门坐。”嘉升好脾气地说着。“这样不好吗？各取所需。”
我笑了。我自己喜欢靠窗，就以为靠窗的地方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地方，却忘了并不是人人都同我一样的想法。
谈笑之间，自动门上的风铃响了，我们两人同时转头。
是认出是昨天那个女孩子。
“恩京，你见过梦如了吗？”
恩京还是没有太多的表情，她拉开自己的椅子。“昨天见过了。”
嘉升笑笑，对我做了一个“她就是这个样子”的表情。我了解，自己是新人，跟她有没有多深的交情，淡淡的礼貌已足够了。她虽然有点冷淡，但至少待人平等，没有趾高气昂。
“社长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一怔，然后想起社长什么也没说。看着他，我回答。“只叫我今天来上班。”
嘉升笑着说：“很想社长的作风。”
什么意思？
“社长到底长什么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昨天连他的面都没见着，真怕以后打了他都不知道他的谁。
“是个实在不像社长的社长。”嘉升边笑边打开电脑，又拿了一大盒磁片及档案给我。“你自己看看吧，有问题再问我们，我，或是恩京。”
他在说恩京时，我很自然的看了她一眼，见到她微微点一下头，才放下心来。
接下来，整个上午我都在与磁片奋战。原本被那一大盒的磁片吓了一跳，开启后才发现里面其实有很多图档，数字很文字基本上都经过翻译成汉子，省了我花时间查字典，平均开一张只花半个小时，我估计可以再两天内看完。
今天社长为什么好不来上班？矿工可不是一件好事，虽然公司是他的，但表率还要他做呢？想到这里，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我接起来。“风铃，您好，风铃旅行社。”这句韩语，我昨晚就已经把它念得滚瓜烂熟了。
“韩语说的不错嘛。”
“社长！”
“社里的工作蛮多的，要加油喔！”
“是的，我会好好做的。”
接电话前就一直听见嘉升在打电话，一口很流利的英文，一边说一边笑，笑忠却带有浓浓的论价意味，对方大概是饭店的负责个人吧。一阵交涉后，嘉升露出满意的微笑。
半天没说一句话的恩京忽然问：“多少？”
“对折，你跑不跑？”
“不。”她连头都不抬一下。
“我就知道。”
嘉升拿起水杯起身。“他们说如果是个美女导游，可以考虑大四折。”
“胡说八道。”
他听了也不以为忤，只是微微一笑，习以为常的那种笑法。
就在嘉升的身影消失在通往茶水间的转角时，恩京好看的薄唇逸出了一点微弯，很轻的，不易察觉的，带嘉升回来的步伐接近，又很快的收起，就像那抹笑不曾出现。
我联网低下头，好像偷窥似的心虚。
原来……冷冷淡淡的恩京，也有她可爱的地方，那个很女孩子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