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家们可还有事要启奏?”南国的大殿上,一片肃穆,每个大臣低下头,恭敬地面对坐在比王位稍矮点的椅子的贵妇人。太后的位子虽比王位矮了一截,但是经过她十年的统治,在大臣们心里太后的位子早已与王位平起平坐。毕竟这形式上的椅子再高,也比不过掌握在手里的权力。
太后环顾大殿,即使是如今天下太平,这早朝她也从来不会落下,“既然如此,那就——”
“太后。”清丽的声音打断了太后的话,一个小小的人影向前跨了一步,瞬间从周遭的人当中脱颖而出。她的背挺得极直,虽然低着头,却似乎可以看到她的傲骨,面对全天下最有权力的女人,不卑不亢,态度掌握地恰到好处,“臣有话想说。”
太后皱了皱眉头,昨天的事还留在她的心里,让她对卿家老二还有些情绪,然而朝堂之上,自然不是让她发脾气的地方,“说。”
言简意赅,语气中除了平时的简明扼要,还带着些许不满。
梓兮将头低得更矮,像是在用身体表明对太后的尊敬,然而她的话,却让太后的眉越皱越紧,“太后为南国劳心劳力,劳苦功高,而今皇上已然成人,臣认为,是时候请皇上亲自上早朝了。”
太后的心一紧,她一直觉得卿家老二对她忠心耿耿,如今,她却在逼她让权?纵使她再显示自己的仁德,此时也像个狂妄的老人家冷哼了一声,“梓相这是在嫌哀家碍事了?”
“非也,只是,皇上不能一辈子在太后的保护下,”她低下头,不顾身边的大臣诧异的凝视以及太后的怒瞪,“太后已经为南国辛苦了这么多年,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真心诚意的话落在太后的耳中,都化为了白眼狼的狡辩,太后此时恨不得咬断梓兮那能说会道的喉咙,却又不得不考虑自己的风度,“哀家之前也劝了皇儿多次,可是皇儿,唉……”
带着无奈与沧桑的叹气声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受到了她的慈母之心。
“臣已经和皇上谈过了,皇上感恩于太后的教养,同意出来替太后分忧。”
虽说是分忧,只是谁都知道,这是皇上本来就应该做的责任。
梓兮此时只顾着实现自己的承诺,完全没有想到此时她的动作落在别人的眼里,已然成了“要帮皇上夺权”的象征了。
多么不可思议!
原本被认为太后专门扶持上来辅佐其权力的卿梓兮,如今却在为那个不学无术的皇帝夺权,这皇帝,倒是用了什么手段呢?
太后以前也常见梓兮在朝堂上为了政事和别人唇枪舌战,还常常夸她做事的滴水不漏和说话的严谨识大体,却没想到这回自己倒是领教了一回,“皇儿从来没有处理过政事,这冒然接手,哀家怕他会失了分寸。”
雅风给人的印象太差,这一点梓兮并不能否认,只能从别的方面入手,“既然如此,太后可让他从早朝学起,”她以前总觉得是雅风太过懒惰,才会疏于早朝,累得姑母,却没有想到,如今要从姑母这里夺回这一点权力,都会如此三番往返。
“卿梓兮,你什么时候才能抛开你的孝心好好看清楚现实?”
雅风的话,加上如今与太后的对话,像是在她的心上投下了一颗石子,让她的心开始摇摆不定。
难道——
不可能,姑母绝对不可能!
所有人惊见原本低着头,恭敬低微的梓兮,竟然突然抬起了头,一双眼睛盯着高位上的太后,眼波流转,像是写满了话语。
“太后,慈母多败儿,请太后恩准!”她一双眼情真切切,一句话念得意味幽长,让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太后扫视了下台下大臣们的表情,知道大部分的人,都被卿家老二打动了,心里更是不甘,尤其是最后一句“慈母多败儿”,卿家老二一直在她的面前对她毕恭毕敬,什么时候敢对她说这些话,如今真是嫁出去的侄女——泼出去的水。
这样的卿家老二落在皇帝的手里,还不让他如虎添翼,只怕皇帝还没心思要回政权,卿家老二先怂恿呢。
“即使梓相你这么说,哀家也不能随便放心,”太后想了想,“你前段时间教导皇儿的时候,给哀家立下了军令状,这样吧,如今,如今哀家就在文武百官面前查看结果。”
查看结果?
梓兮没有想到会有如此一出,全然没有准备。
“如果皇儿过关了,哀家便准了你的奏,如果皇儿没过关,我会再考察一段时间,而且,你必须受罚。”四两拨千斤的功夫当初在后宫中锻炼得极好,太后觉得自己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不论结果,她至少可以探探皇帝的本事。
如果不对——
太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光,皇帝虽然在她面前一直很与世无争,好像只有美色与佳肴就够,但是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在宫中这么多年,她的经历告诉她:越是温顺的人,咬起人来越凶。
“梓相,你接受吗?”
接受?
如果她输了,她的计划泡汤,她会受罚,这险冒得有些大,她该是要换个办法。
但,如果她这么做了,大臣们都会觉得她是因为雅风能力不够而拒绝,对于雅风的执政会很不利。如果雅风输了,便是在众多大臣中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他的处境会非常尴尬。
她该接受吗?
脑海中,一张画卷慢慢展开,上面画着她在雅凤阁和雅风相处的画面,雅风执着书扶着下颚浅笑的模样,雅风低头在她的耳边慢慢讨论书中内容的模样,雅风看书的时候习惯用手摩娑书页的模样……
“好。”早朝的朝堂中,阳光落在她淡笑的脸上,照耀着她的自信,还有微微的甜蜜,她立在那里,像是一副画,她的心里很平静,为了自己做出的正确决定而窃喜。
她接受,因为她对他,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