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犹在睡梦中便感觉有一人在她床头不耐其烦的唤着。
阿娇晕乎乎地睁开眼,便见着芳怜手中端着碗汤水,看见她一脸的小心翼翼,轻声道:“娘娘,太医说您那日受了风寒,让奴婢多给您备些姜汤驱寒。”
阿娇懒懒地“嗯”了一声,然后疲惫地继续倒头大睡。
“娘娘……”芳怜又硬着头皮继续催魂,阿娇只装听不见。迷迷糊糊地人便又要睡过去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芳怜终于自讨没趣地悄声走了。
最近她十分嗜睡,日日睡得天昏地暗,不到必要绝不离开这张床榻。
她不知道自己醒来之后,又要如何面对宫廷中这些个面色可憎的人。而那些个人又会使出怎样的诡计置她与死地。
眉头拧着,几缕汗湿的发搭在脸庞,她头埋在胸前,双手抱作一团像只虾米一样地蜷缩在床角。被子很轻,越发衬得她身形娇小,乌黑的长发铺泻在枕畔,衬得一张脸上半点血色也没有。
不过几日,她人已瘦了一圈,早就没有了将将来时的娇俏活泼,整个人病怏怏的,这气质倒跟那成日装可怜的卫子夫有一拼了。
来到这大汉的后宫两月有多,在上次被卫子夫陷害大难不死之后,她终于见着了废后的那位生母馆陶大长公主。
很美!三分雍容七分华贵。举手投足间皆有一股贵气,贵气中又兼带了分站在高处的凛然冷冽,少有人能正视她的风华。
初初见她之时,阿娇完全可以说是震撼了。素日来见惯了太后的阴沉,便也以为大了太后好几岁的馆陶大长公主定然也已老去,却不料馆陶大长公主保养得极好,乍看下也只不过是将将三十出头,眉目姣好得有些炫目。
遥想那一日若不是韩嫣及时将她拉住,想必此刻她早已魂归阎王殿。太后许是也没料到她竟会失足掉下城楼,好一会儿都没缓过神来。
废后的阿母势力极大,将将出场便是十六名宫人抬着的凤辇缓缓行来,金碧辉煌,那排场比总是被宫婢女簇拥着的太后还要盛大。
在得知自己的宝贝女儿差点就从城楼上摔死之后,阿娇以为馆陶大长公主定然会勃然大怒。却不料她笑意依旧,只漫不经心地将众人扫了一眼,气势就足足高了一截。又与太后话家常了半天方才走到了她的面前,仔仔细细的将她打量了一番,一双优雅的凤目深不可测却满是慈爱的笑意。
雍容笑道:“阿娇你且去休息着,这里由阿母为你做主。”
她当时一副惨戚戚的模样,好半响才反应过来跟前之人便是她日思夜想的废后阿母,不知怎地不但不觉得陌生,反倒眼泪刷刷地往上涌,抽抽搭搭的。
馆陶大长公主安慰了她好一会儿,她这才乖乖的随着宫婢们走了。
按理说她当时是有罪的,而且罪名还不小,不但害了当今皇后卫子夫,而且还差点谋害了当场的阳石公主……这罪名砍她一百次也够了。可馆陶大长公主命人将她送回去休息,竟也没一人出声阻止。
阿娇想着,这馆陶大长公主的权势当真是已经到了滔天的地步。
后来才得知自她走后,馆陶大长公主也没彻查她谋害卫子夫的事情,而是跟没事人似地去探望了一番得了风寒躺在凤榻上起不来的卫子夫。二人也不知聊了些什么,聊了许久。回来之后,馆陶大长公主是满面春风。而卫子夫却是拖着一身病容惨戚戚地跑去太后那里求情了,搞到最后,倒是卫子夫坦诚了是自己一不小心才抱着阳石跌下去的。
总之,按照卫子夫的说法是,这全是一场误会。
那小婴儿阳石公主落水时虽被她母亲极力护着没咽去多少水,但终究还是大病了一场。
这些时日来不光是她病怏怏的躺在床榻上,卫子夫更惨,不但自己病了,而且还时刻关切着自己女儿的病情,日日心力交瘁。
还有就是当日指正她将卫子夫推下水去的宫婢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莫名其妙得就失踪了,失踪了几日,便有人在一处枯井上发现了她的尸体。经过调查后,得出的结论是那宫婢一不小心失足掉下去的。
是夜,一轮冰月高悬,满天星辰相辉映。
长门宫里的夜晚,总是格外寒凉。
阿娇醒了,是给饿醒的。醒来后打了个喷嚏,恍一睁眼,便瞧见对面雍容地坐着一位妇人,华贵的衣摆一直拖到了地面,身上覆了一件羽毛霞帔亦十分地扎眼,艳光逼人。而她的眉间则是天生的一颗美人痣。
那妇人盈盈荡出一个笑容来,淡淡道:“阿娇,近来睡得可好?”
阿娇连忙要从榻上爬起,被妇人走过来伸手制止了。她只得抱着被团低低地喊了一声,“阿母。”
馆陶大长公主神情顿时有些黯然,看了她半响方才叹息道:“阿娇,你还在怪阿母么?”
阿娇惊诧,连连摆手,“我没怪你……”
“你怪阿母,阿母也是知道的。这两月来我早就得知你活过来的消息,却到现在才见你一面,你一定在气阿母没有来看你,让你在太后和卫子夫那里受了委屈。”
阿娇没说话了,但眼瞧着废后生母的脸色越发黯然,她又忙道:“阿娇虽不知这两月来阿母为何一直不来看我,但阿娇相信阿阿母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的,何况这次如果没有阿母,阿娇恐怕要命丧黄泉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去怪你。”怪?她有什么资格怪?废后早已死去,她只不过是无耻地顶着她女儿的身份而已。
馆陶视线叵测地凝视着阿娇半响,沉默着没有说话。而阿娇被她这样看得心中忽然忐忑起来,紧张得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