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到彻骨的风起,似乎吹走了中间隔着百米的障碍,定格在此刻周身散发着很有绅士光芒的徐文泽身上。他脸上始终刻着永不凋落的半热不冷的模式化的微笑,迎来送往与这些衣冠楚楚的成功之士间,终究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说错一句话时还会脸红的小青年。
此刻的敏慧转动白皙得有些病态的脸,像一位老人,又重新贪婪地享受着温热的阳光。她终于明白了徐文泽在离开时赠与她的话。他们都是男人,应该早就明了彼此的心迹。她在阳光里一遍又一遍地寻味着那时的他,那时的话,那时的事。那时的他只对她一个人送上脉脉深情的关心,那时的他说的每句话,似乎都能从她的记忆里重生,那时他和她走在一起,两只手在无意间的碰撞,谁也记不起谁先牵起谁的手。只是美好来的太快,被风吹散的也快,一切不过都是再也回不去的昨日。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似乎也在试图整理烦乱的昨日。
再次转过头时,徐文泽已经坐进自己的豪车内,绝尘而去,唯有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间迅速地移动变幻。敏慧闭上眼睛,想把刚才想起的一切像合书本一样合起来,然后封存到心底的某个角落。因为他早就已经和自己无关,敏慧的心里想念咒语一样默念着这句话。
敏慧突然间就觉得这个城市越来越陌生了,这是她生活了四年的城市,她也许是闭着眼都不会走错路的城市,竟然觉得陌生,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好好停下来,来细细观赏一下这座城市,都没有细细观察一下作为主导这个城市里主体的人的状态。
辗转这尘世间,她才渐渐明晰地看到,原来城市里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手里却都握着柄光亮的刀,眼睛里都燃着一把被欲望着了魔的火,脚步都想迈到高于头顶的青云上。她是个乡下人,从来都不曾明白这里的门路,从来都不知道哪条路会是通达梦想的捷径,所以只是埋着头,捡一条路,走到天黑。如今这条路上,似乎遇到了劫匪,只不过这个劫匪经过劳教所的教育,懂得你情我愿,让敌方自愿投降,其实也不过是威胁,是在威逼就范。
敏慧下意识把厚厚的棉服的衣领隆高了些,尝试着把自己的脖子连同半个脸埋进去,以躲避夹了刀的寒风。她明白她正走在那条路上,踩在脚下的路坎坷且漫长,但是这是自己当初经过深思而做下的决定,所以没有理由要停留要搁浅,甚至要改变初衷,何况是要为了出卖自己青春的交易。
她坚定地站了起来,揉了揉有些恍惚的眼睛,擦亮一些,再亮一些,仿佛看到了一颗茁壮的树映射在眼中,无比丰茂,还在继续节外生枝,枝上长出鲜脆碧绿的叶片,每一个叶片都在向她招手。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看,有叶子舞动的妙姿,听,有鲜花盛开的欢快声。她裹紧厚厚的棉衣,迎着寒风,迈着坚实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人潮涌动的街头,也在向着自己为自己编织的芬芳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