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就在程雪为这些复杂心事纠结时，从客厅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
“妈妈也没睡！”程雪暗自思忖。
“妈妈，想什么呢！”程雪悄悄来到徐燕飞身旁，用手环住了妈妈脖子，言语中明显带着一股撒娇的味道。
“睡你的觉去！”徐燕飞不耐烦地搡了程雪一把。
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徐燕飞想起了被自己抛弃的亲侄女。
她比程雪小两个月，应该长成大姑娘了，方宪夫妇会供她上大学么？
寂静的夜，整座城市都进入梦乡。
徐燕飞被纷乱的思绪扰的毫无睡意，心酸和感伤的过往此刻正侵蚀着她柔软的心房，将王娅楠那张早已遗失在时光深处的美丽脸庞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徐燕飞闭上眼睛，用力甩了甩头，不仅没把她的影像赶走，有关她的记忆源源不断地浮现在脑海。
被她的影像牵引着，徐燕飞的思绪回到了养育她长大成人的那片故土——距离宁山市区十多公里处的一个小山村。
她和哥哥是那片土地的骄傲，是最早从村子里走出来的大学生，而且出自同一个家庭，惹得四邻八舍羡慕不已。
村里有一个叫王兰的姑娘，比徐燕飞大两岁，长的说不上漂亮，但很顺眼，白白净净的，人也温柔，脸上经常绽放着梨涡浅笑，追她的小伙能从她家门口排到半里开外。
可她谁也看不上，独独喜欢哥哥徐逸风。
徐王两家素来交好，关系密切，且互相知根知底，徐逸风也喜欢王兰。
订亲后，王兰完全把自己当成徐家一份子，有事没事儿的过去看看，屋里屋外只要有活抢着干。
在王兰的盼望中徐逸风大学毕业了，被分配到宁山市民政局。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两人的婚礼已经水到渠成时，徐逸风遇到了王娅楠，两人一见钟情，很快便坠入情网。
王兰受不了打击病倒了。
“混小子，翅膀硬了，这么大的事儿不和家里商量，你眼里还有父母么，我告诉你，你要结婚，只能娶王兰，想找别人，门都没有！”徐父得知消息后万分震怒，步行十多公里连夜找到儿子，想劝他回心转意。
“我和王兰没有共同语言，而且，我现在的女朋友都怀孕两个月了，让我娶王兰，除非你们连自己的孙子也不要了！”徐逸风拿出杀手锏。
徐父只好妥协，厚着脸皮请求王家人原谅，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王兰总算止住了哭声。
“不好了，小兰喝农药了！”邻居的一句话让徐父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老两口家门都没顾得上锁，心急火燎地赶到王兰家。
市医院救护车送急诊大夫下乡抢救病人去了，徐家二老赶到时，王父好不容易借了一辆拖拉机，正准备送王兰去市医院。
徐家二老想都没想，跳上拖拉机，由于天黑、路况不好，拖拉机不幸翻入路旁排水沟，徐家二老当场命丧黄泉。
噩耗传来，徐燕飞痛不欲生。
“都怨你，都怪你，是你害死了他们！”徐燕飞用力捶打哥哥，泪水已然泛滥成灾，直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徐逸风内疚极了，一动不动的任由妹妹在他身上发泄痛苦。
“她是谁？”徐燕飞哭累了，一抬头看见哥哥身旁站着一个姑娘，立马猜到是谁了，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哑着嗓子问了出来。
“你嫂子王娅楠！”
徐燕飞恨恨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突然闯入她家庭、间接害死父母、却被她哥要求称之为“嫂子”的人，从头到脚是慑人心魄的清丽，像谪落人间的凌波仙子：白皙的肌肤，晶莹的好像透明的玉石，吹弹可破；柳腰纤细，玉手如葱。尤其是那对黑眸，极为清澈，整个人从头到脚散发着无与伦比的优雅气质，白色的孝服穿在她身上，给她平添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虚渺。
“太漂亮了！”徐燕飞心里总结道。
和哥哥站在一起，就是金童玉女，美男子和天使的结合，相信地球人见了都会说：你看那一对儿，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绝对是佳配。
可是，眼前这个家庭新成员再漂亮、再美好，也无法平复亲人逝去带给徐燕飞的缺憾和蚀骨伤痛。
她对面前这个漂亮姑娘充满了仇恨，将父母过世都归咎到她身上，满眼鄙夷地骂了一句：“下贱”
“对不起，我也不希望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王娅楠低眉顺眼地说道。
徐燕飞对她简直厌恶到骨子里了，当她瘟疫一般，自始至终都没再和她说一句话。
一直到死，王娅楠都没听到徐燕飞叫她一声“嫂子！”
父母葬礼上，是第一次，也是她们最后的一次相见，就连王娅楠去世徐燕飞都没回去给她送行。
这些陈年旧事，算起来，都过去快三十年了，可现在想起来，心痛的感觉依然如初。
徐燕飞疲倦地窝在沙发上，茫然的目光飘到窗外，恰巧看到一颗流星划过广阔浩渺的夜空，消失在夜的尽头，明亮而又短暂。
像王娅楠的生命，虽然绚烂、美丽，却很短暂。
至于王娅楠用生命换来的那个女儿，她也是在给哥哥奔丧时头一次见到。
只一眼，她内心深处就对这个唇红齿白、漂亮得如同画中走下来的小人儿充满了排斥。
她的模样和王娅楠太像了，简直就是大脸扒小脸。
尤其是眉眼，和王娅楠如出一辙，可以预见长大后的她必定会倾国倾城。
和她妈一样都是丧门星，徐燕飞心说。
她的妈妈还没正式嫁入徐家就连累公婆丧命；而她，刚一出生就害死了自己的妈妈，爸爸和外婆的死说到底，也是她的原因，徐燕飞对不时地过来牵着自己的手叫“姑姑”的小女孩十分讨厌，一次又一次的将她从自己身边甩开。
“姑姑，我听话，把我和哥哥一起带走吧！”
毕竟是亲侄女，看着她可怜兮兮的一再央求自己，徐燕飞最终动了恻隐之心，将哥哥的所有财产全部留给了她。
“姑姑，别丢下我，我怕！”徐燕飞仿佛听到了侄女当年哭喊的声音。
一阵锥心之痛袭来，她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睡吧，一切已成定局，不管你现在多难过都于事无补！”
“老程，我现在忽然发现我错了，我那时怎么能那么狠心，把她扔给邻居，她才五岁呀，比小雪还小两个月呢．．．．”
父母的对话传入程雪耳中，在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她一遍又一遍呢喃着：“原来，还真有这么一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