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早晨,如果是在六七点的时候,其实还是很惬意的。阳光没有那么热烈,空气里的一切还没有经过炙烤,因而散发着略带凉意的清新。如果周围有树、有风,那就更好了。
宁侑的家附近是一大片农田,两旁栽种着葱郁的树木,田地中央是通往邻镇的马路。因而这样一个空气相对较好、交通又便利的地段,便成了那些为儿子选婚房的妈妈们的最佳选择。村里生儿子的人家要结婚了,就会倾尽所有积蓄为儿子在这边建一个小别墅。虽然是别墅,还好小镇就是小镇,地皮很便宜,连装修加起来也不过三十多万。乔冰洋在本镇找了个稳定的工作,因而很幸福地,婚房也建在这里,离宁侑家不远。
宁侑家是原先便住在这里,当年宁侑的爷爷买下这里的时候,只花了八千块。在之后的二十多年里,宁侑爸不停地新建、装修,终于把当年满地杂草的破地方变成了一个二层小楼,虽然不是别墅,然而地段宽广、简约大方,十分舒适。
许诺穿着宽宽的白色T恤,露着白白的细长的大腿,睡眼惺忪地看着趴在二楼房间外栏杆上的宁侑:
“大早上的,你干嘛呢?”
宁侑笑眯眯地转过来,一脸的清新爽利,她举起手上的望远镜:“没什么啊,睡不着,你看我小时候的望远镜,昨天翻出来了,拿出来玩玩。”
“你们家旁边不就是田吗?有什么好看的。”许诺打了个哈欠。
“还有公路啊,来来往往的车子,形形色色的路人,还有小狗小猫,吵架打架啥的。”宁侑一边专注地扭动着手中的望远镜,一边说道:“现在不行了,以前我经常在田里看到野兔和野鸡,我爸还捉到过呢,现在都没了…”
“我还记得以前我爸在外面工作,就我和我妈在家,我妈要下田侍弄蔬菜,我要写作业不好跟着去,就每过一会,拿望远镜在田里长着的各种蔬菜里面找我妈,看我妈在哪。”宁侑又说道,望远镜是她小时候有一次过生日,爸爸从外面带给她的,是她至今为止,最喜欢的生日礼物之一。
“追忆童年啊?”许诺顿了顿,趴到外面摆着的藤椅上,伸手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的碗里拿起半根黄瓜,清脆地咬了一口。她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有次生病,许爸许妈在外面忙生意,她躺在床上,许妈怕她一个人待在家里害怕,就给她买了好多娃娃,放在床头陪着她。许诺发着烧,就这样一边看着娃娃一边哭,一边哭一边看着那些不会动也不会讲话的娃娃,一直到大人回来,后来经历多了慢慢就习惯了。对一切事情从不有所期待,自然不会希望也就不会失望,也许她那种让人不敢靠近的气质,就是小时候形成的吧。
只有宁侑一家,对她来说是个意外——
“当然后来就更热闹啦,咱俩认识了嘛。”宁侑没有转身,所以看不到许诺刚刚的失神,继续叨叨道:“你记不记得咱俩以前?”
“记得啊。”许诺想想笑了:“我记得我们一起挎着小篮子给楚姨送饭来着。”
“还说呢,你来了之后我妈就变了个人,都不爱我了。”宁侑嘟嘴道:“倒是拉着你又抱又亲,说哪里来的漂亮的小公主,像洋娃娃一样,怎么看我怎么不顺眼。”许诺确实是太优秀了,宁侑这样散漫随性的女汉子站在旁边,当然会黯然失色。
“你还说我?你没想想自己以前跟个小子一样,爬树翻墙!”许诺唾弃道。
“诶!”宁侑一声惊叫。
“诶什么,你不服气啊?”
“不是,路口的那辆车…有点眼熟。”宁侑将望远镜递给许诺。
“不知道,谁的?”许诺疑惑。
没过多久,楼下的后门就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正在厨房里咚咚剁肉的楚云忙不迭地喊着“来了来了”去开门。许诺和宁侑两人对视一眼,决定下去看看。
刚走到楼下,就看见楚云背对着她们,跟门口站着的人询问着什么。
“苏明轩!”宁侑惊奇地跑过去,正往门口走的许诺听了脚下一滞,生生地停在那里。
“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当然是我随随便便就猜出来的啊!”苏明轩一脸神棍的表情,随意地抬起眼睛向前面看去,许诺正站在不远处,这个谜一样的女孩子总是能让你惊艳:她穿着晚礼服美丽端庄的样子,她贴着自己身体热舞时妖冶火辣的样子,她工作时知性文青的样子,她骂人时霸气女王的样子,她在医院时虚弱娇柔的样子…。而现在,就这样散着长卷发,清纯可人的样子。
“你找哪个?”楚云看着这个帅气的小伙子似乎跟自家女儿很熟,但是又盯着自己干女儿、眼珠子也不知道转一转。
“许诺。”苏明轩收起惊艳,微笑着喊了一声。
“呼~”楚云居然舒一口气:“我就知道肯定跟宁侑没关系。”
“妈,你啥意思?”宁侑咬牙。
“这么帅的小伙子怎么可能看得上你?”楚云说完,淡定地向厨房走去:“你们慢慢聊,宁侑,给客人上茶!”
“你自己上!你先给我说说人家怎么不可能看上我了?”宁侑气冲冲地跟着追到厨房。
“就是不可能啊。”
……
许诺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毛,说一句:“你怎么来了?”
苏明轩挑了挑眉毛,一脸调戏良家妇女的不正经模样:“啊,突然非常非常想你,就过来了。”
许诺一句话也没说,翻了个白眼转身。
沉默是最好的轻蔑的方式。这句话真是说得太对了。
苏明轩一看,连忙跑到许诺前面,转身挡住她:“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许诺噗哧一声笑了,在这个时候,她居然很不厚道地想起了《无间道》里梁朝伟的那句“怎么给你机会?”的对白。
如果是以前的萧白,在这个时候一定会说:“小诺,你总是没心没肺的样子,好像冷血得不在意任何人的情感。”
可是萧白是萧白,苏明轩是苏明轩。不得不说,遇上苏明轩这样的人,有时候还真有点难办:
“笑啦?那我是不是有机会?”对方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依然笑得厚颜无耻。
“没有。”许诺正色,又加上一句:“白痴。”
“许诺,不要嘛,给我个机会好不好?”苏明轩居然就这样拦着她撒娇。
“苏明轩,你是不是以为,只要像烂泥一样赖着我,我就一定会答应你?”许诺皱眉。
“不是。”苏明轩笑吟吟地看向她:“只是觉得,我们在一起,一定会幸福。”
“哦?”许诺挑眉,觉得有点可笑。
“我会对你很好,而你也会对我很好。”苏明轩道。
“不,我不会对人好,更不会对你好。”
“额…”苏明轩顿了顿:“这么说我是区别于其他人的存在?”
许诺抚额:“好吧,我错了,是不会对别人好,也不会对你好。”
“那还是区别的存在嘛…”
“许诺,如果你对我完全没有感觉,你不会允许我这样赖着你。”苏明轩笃定道:“而这点,就是我坚持下去的原因。”
许诺当年是怎样拒绝那些追求者的,苏明轩听宁侑讲过一点,那过程真是惨不忍睹。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大部分男生都对这个带刺的玫瑰只敢远观。
一股闷气直窜胸口,就像被人发现了什么好像是事实,但是又不愿承认的秘密,许诺一滞,冷冷地挑眉道:“你是说,我现在揍你一顿,你以后就不会再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