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雨丝一路急匆匆出了朝晖的办公大楼,拦了辆出租车便向着宇文集团位于市中心高达60层的办公大楼驶去。手里紧握着那一沓资料,微微潮湿的双眸紧盯着前方,她曾经极力想要忘记的那些往事一幕幕像幻灯片一样在她眼前闪过:妈妈因为病痛在病床上忍受着折磨,等待死神的宣判,宇文进在一家高级餐厅提出要她做他的情人,妈妈的病情让她心痛担忧,宇文进在新桥别墅答应给她三十万给妈妈治病,宇文进僵死在自己身上,媒体刺眼的闪光灯无情的在她眼前咔嚓咔嚓闪着,周围人将好奇和鄙夷的眼神投向她……她浑身麻木无力的近似失去了知觉,竟没有意识到出租车已经到了宇文大厦下面。司机看她没有反应,忍不住提醒她道:小姐?已经到了!你不要下车吗?她这才反应过来,失神的付了钱,下了出租车却已经无力再迈出一步,径自怔怔的坐在大厦下面的花坛边,整个人显得平静而又凄哀。
有几个以前曾经和她共事过的宇文集团的同事从身边经过,不断的回头看她,却没有任何要和她打招呼的意思,只是露出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诧异表情来。在朝晖集团大家都是怎么议论她的,那么在宇文集团肯定只会更甚,她还有什么勇气再次跨入这座大楼呢?那样的事实和照片被媒体报道出来,就算她再怎样解释都是无用的吧,如果她现在冲进去,以她所知的宇文集团那严格的安全管理制度,保安们肯定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就会把她赶出来,她怎么可能有机会见到高高在上的宇文辉呢?……可是…可是杨凯的工作怎么办?他已经为了她做了那么多,她却如此的无力…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信心,她的头一低再低,双手紧握着那沓资料,纸张都变得有些许潮湿了。她低下头看到手中的资料,却忽然眼睛一亮,因为她扫到了资料照片里的那辆黑色加长林肯,她迅速站起来,仿佛一下子又有了力量。用手背拭去眼底潮湿的雾气,伸手拦出租车没能拦到,便着急的小跑着往回走去,因为走得太急,高跟鞋的鞋跟居然不争气的断裂了,她便脱掉高跟鞋拎在手里继续往回走。去找林肯车的司机,让他帮忙或许能见到宇文辉,她想着。
这一来一往耗费了整个下午的时间,待到她赶回到朝晖的时候马上就到了下班时间,远远的看到黑色林肯如同往常一样已经停在了楼下,她小跑上前打开车门便坐了上去。此时的杨凯也已经早早来到朝晖大厦的广场上,她看到程雨丝的时候她刚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由于离得太远,她仿佛看上去很匆忙着急的样子,连他向她挥手她竟都没有看到,杨凯正打算上前喊她时,她却匆忙向停靠在不远处的黑色加长林肯车走去并打开车门上了车。杨凯的声音停在半空,雨丝怎么上了那辆车,她这是要去哪里呢?林肯车子已经发动并开出了朝晖广场,杨凯想也没想便上车跟了上去。
还没等林肯车司机反应过来下车给程雨丝开车门,程雨丝已经自己坐进了林肯车后座,司机第一次看到她如此主动且急迫的上车只是微微一怔,随即发动车子,边驶离广场边礼貌的问道:程小姐,是直接送您回家吗?
“不,请直接载我去见你的老板!”她说
“这……抱歉,程小姐!老板他并没有吩咐说要见您!是否您先联系下,得到允许后我再载您过去?”司机礼貌的拒绝着。
“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宇文辉,你必须载我去!”她用毋庸置疑近似命令的口吻回应。其实她哪里知道宇文辉的号码,又怎么可能联络得到他!
司机看到她语气如此强硬,又生怕自己这样拒绝程雨丝反倒违逆了老板的本意,所以没再说话,只是按下了车载电话的快捷键,接通Will后说明情况又挂断了。车子却依然往程雨丝家的方向开着,过了几分钟,电话响起,得到Will的答复:请载程小姐去青山的半山别墅,辉总在那里。司机随即掉转方向朝着青山的方向驶去。
青山宇文家的半山别墅内,宇文辉站在别墅三楼的大露台上望着远处的海景出神,离天黑大概还有三个小时,太阳明晃晃的照在海面上,发出刺眼的光茫来,全然没有一丝暮色之美。二十年来,他今天才第一次回到当年他跟父母一起生活的地方,花园里的玫瑰花依然娇艳如火,他记得安娜曾经在这里教他种花。后院的泳池水也依然蓝彻见底,他记得父亲曾在这里教过他游泳。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房子里的所有东西二十年前怎么摆放的,现在依然是不变,每天都有人看守着打扫的纤尘不染,只是这里早已没有了往日记忆里的生活气息,只剩下一具漂浮的躯壳游荡在这半山间,没有了家人与亲情留着这个原封不动的躯壳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他露出嘲笑自恨得表情旋即转身向楼下走去。刚才Will打电话说程雨丝想要见他,他想都没想就让司机载她来了,挂掉电话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如此迫切的想要见到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呢?父亲死前的情人……也是父亲死因的间接导致者。可是他竟然一点都不恨她,不但不恨,还对她心存疼惜与爱恋……也许是他早已不当宇文进是自己的父亲了吧……他想着…
大约一个小时后黑色林肯驶进了半山别墅,程雨丝下了车,在管家的指引下,看到一个身着黑色西装,高大俊朗的男子正静静的站在楼下花圃边的走廊上,大半年前,她跟他有过一面之缘,其实当时情急她根本没有留意过他的面目,所以今天再次看到他就如看到陌生人一般。而他,站在花圃边看着那些娇艳欲滴的花朵竟似已忘记了周围的存在…
“您好!请问您是宇文辉吗?”她穿着已经断了鞋跟的鞋子一高一低但尽量保持着平衡,顿了顿上前谦恭而有礼貌的打断他的专注。她用了您来称谓是想到他是宇文进的儿子,再者,就算他因她而迁怒杨凯的行为再怎么令她憎恶,但是此刻她是有求于他的,所以她必须得低头。
“我是!你有什么事?”宇文辉没有回头看她,边问边向着花圃边的小偏厅走去。
“我叫程雨丝!您一定知道我是谁,所以我不再过多的自我介绍了!”他依旧没有反应的往里走,她拼命的咽了咽唾沫接着说道“对于宇文总裁的事件我感到很抱歉!今天在这里亲自向您道歉!”她说着便向着宇文辉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宇文辉终于停住脚诧异的回头瞥了她一眼,她赶紧接着说:“我知道我也许已经来的太迟,但是请您知道我是怀着十二万分真诚的歉意之心来的!请您务必接受我的道歉!也请您放过我的朋友。”
“哦?”他有点诧异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们已经走进了小偏厅,这里是个小会客室,女佣随即端上了两杯热茶放在桌上,轻声的退了出去。
看他只是微微诧异的哦了一声便又没了回应,她不禁有点着急同时胸中冲出一股莫名的怒意。其实她也是受害者,为什么没有人来同情她,只因为宇文进死了,所以她便从此万劫不复了么?她这么想着便激动起来接着说道:“您为什么不回答我,您还是依然不能原谅我,对么?其实,您不原谅我没关系,您恨我也没关系,甚至您报复我都没关系,但是请直接冲着我来,不要伤害我周围的人,他们都是无关的人!请放过他们!”
他忽然转身死盯着她的脸,仿佛要把她刻进骨头里似地,但是随即又轻叹了一口气,轻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他又开始转身背对着她了,他透过落地玻璃窗望着花园里郁郁葱葱的植物出神:如他所想她终于带着怒意和恳求来找他了,只是不曾想到她竟误会他不是因为喜欢她这么做而是因为要报复她才这么做,不管是因为喜欢还是报复,她不是已经如他所愿的来了么!
他对程雨丝的这种态度让她更加的无助又无措起来,她像是被逼到墙角的兔子,无路可退却还是必须得寻找出路。想了想仿佛下定了决心似地,程雨丝勉强恢复坚定的表情再次说:“看来您还是不肯原谅我,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方法求得您的原谅而放过我的朋友,所以请提出条件来吧,只要能满足的我都满足你,能答应的我都答应你……只要…只要你能不再伤害我的朋友……”她的话音越来越低竟似带着哽咽。
二十年孤寡独居没有亲情围绕的生活早已让他丧失了表达爱的能力,对于他想要的东西他只学会通过权力和金钱去获得,就像现在,她不是已经提出来可以满足他的任何要求了么!他心中泛起一丝胜利的快感,转过身望着她因被晚霞照耀而泛着金色光芒的面颊,他想要的总能得到,他嘴角轻微的上扬说道:“好!只要你从此以后跟在我的身边…….我自会放过你的朋友!”
怎么?听到他的条件她一瞬间竟有点反应不过来,迷惑的望向他正想再确认的时候,忽然听到杨凯急迫且坚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雨丝!不要答应他!”
听到杨凯的声音,程雨丝惊得猛然转身,杨凯已经上前握住了程雨丝的手,身后是表情无奈而又抱歉的看向宇文辉的管家,宇文辉示意管家便退了出去。
杨凯望了一眼宇文辉转而关切的看着程雨丝说道:“雨丝,不要答应他任何事情,不能继续从医我可以换其它行业,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已经很知足了,以后若真的必须要你去偿还什么,那么我陪着你一起,我来替你还!”他轻抚着她那有些凌乱的发丝,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便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宇文辉站在厅内看着他们俩在自己面前的语言和动作,他的双手不禁越握越紧,待到程雨丝将柔和而感动的目光投向杨凯转身没有丝毫留恋,连看都没再看他一眼便随着杨凯快步消失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拳头竟发出嘎嘣的响声。他听到外面车子发动驶离的声音突然再也无法忍受即将得到的爱情生生被人在面前夺走的痛楚,这二十年来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的希望有一个人可以永远陪在他身边,哪怕…哪怕她只是个死人……他迈开大步直冲出会客厅,直撞得迎面而来的女佣人仰马翻他也没有丝毫停顿,向着停在花园边的林肯车奔去,司机惊得赶紧下车给他开车门,他却直接坐上司机的位子,车门还没来及关上,车子已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