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章
云澈迅速恢复了表情，只是眉梢带了几分寒意，声线也波澜不惊。
“你想多了。”
他的话语像是夹杂了冰霜，伴着山洞外呼啸的风声，一字字砸下。
“我只是不想欠她的。这是最后一次帮你。日后你的生死，和我无关。”
说完，不待慕容瑾接话，就披上了披风，兜帽下的他的容颜更加晦暗不清，可是慕容瑾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他的漠然。
他说出的话，向来不会反悔。
慕容瑾想问他欠了“她”什么，但是又不知如何说起，只得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经历了第一次的毒发，她浑身都是污泥血迹和汗水，可是她的表情却忽然平静。
这些，都不算什么。
她闭上眼，开始调息，静静等待着。
……
在云澈和慕容瑾滑下的山顶，暮然出现一道身影。
“最后一次应当是消失在此处，怎么会没有痕迹？”赫连铭低声自语。空气中还能感受到“活死人”的气息，可是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他皱起眉头，顺着滑坡的山体往下看去，一片黑暗，恍如深渊。慕容瑾若是从这里掉下去……
他想要查看一下痕迹，可是暴雨冲刷，连脚印都没有留下一个，赫连铭略做思忖，便一跃而下，朝着山下直奔而去！
他像是一只黑鹰，消失在黑暗无底的深渊。
……
同一时刻，慕容玄在众人的带领下，终于抵达了山洞之外。
领头的男人说道：“主子应该就在此处，只是不知现在情形如何。”
慕容玄哪里顾得上听这些，一听慕容瑾可能在这里，立刻下马而行，奔着山洞而去。被大雨洗刷而特别湿滑的地面，几乎寸步难行，然而他的步伐匆忙，完全顾不得身上的狼狈。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只要再快一点，她就不会有事！
不会像琛儿，突然间就失去，不会像筠儿，毫无防备离开，不会像瑾儿，经历漫长的煎熬最终却是歇斯底里的痛楚……
他的眼眶通红，苍老的面庞上全是雨水和汗水，也没有去擦。后面紧随着的人让他注意安全，可是他却越发的狂奔起来。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走到了山洞。里面好像有光，他的心忽然充斥着满涨的希望，脚步错乱的走过去，颤声喊着慕容瑾的名字。
然后，他看到了在火堆后面，斜斜依在山壁上的慕容瑾。
他的眼眶瞬间涨涩，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狠狠击打，让他喘不过来气，生生的疼。
他的澜儿，才十四岁的澜儿，就那样无力的倚在那里，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上面全是血迹和污泥，已经看不清上面的颜色，她闭着眼睛，气息微弱，好像已经死去。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满是老茧的双手颤动着伸向她，嘴里喃喃声几乎被淹没在风声中。
“瑾儿……我的……瑾儿……”
他忽然痛恨自己，这样无用！这样的时候，还不敢叫出她真正的名字！
他的背部肌肉紧绷，嘴唇颤抖，仔细的看着慕容瑾，希望能够看到她的动静。
慕容瑾忽然偏了偏头，浓密的睫毛忽闪了几下，而后在慕容玄期盼的眼神中，逐渐睁开了眼睛。
因为刚刚发作了雪槐，她的身体非常虚弱，虽然意识比较清晰，却很难睁开眼睛。尤其是刚刚云澈走之后，她的精神放松了些，便任由自己小憩了一会儿。结果醒来的这么艰难。
她听见爷爷的声音，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无比熟悉的苍老的脸庞，正红着眼眶，满脸慌急的看着她。
见她醒来，那双有些浑浊的眼内，瞬间闪过狂喜之色。
“瑾儿……瑾儿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高兴的有些不知所措，只是不断的说着太好了。
慕容瑾心头一酸，看着他一夜间白了许多的头发，还有深了许多的皱纹，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名声赫赫的将军，居然因为她的醒来而高兴的像孩子一样。
她张张嘴，声音沙哑的像是铁器在冰面划过般沙厉。
“看你……我又没……没死……”
慕容玄立刻皱眉道：“不许说死！”
慕容瑾虚弱的笑笑，看向他身后，正是叶凡他们。
见到慕容瑾目光扫来，叶凡当即带人单膝跪地，恭敬道：“拜见主子！”
慕容瑾赞赏道：“你们，很好。这么快……找到这里……”
“属下来迟，让主子身陷险境，罪该万死！还请主子先行撤离，将养身体。等到身体好了，属下再去领罚！”
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慕容玄。他连忙说道：“对对！快！瑾儿，咱们看伤要紧！走！对了，你伤在哪里？是不是不能随便挪动？我来背你！”
说着就蹲在了慕容瑾身前。
叶凡立刻上前：“老侯爷身体要紧，还是让属下来吧。”
慕容玄却坚持自己来：“你们的存在是秘密，不要功亏一篑。我等下带着瑾儿回去，你们一定不要被人发现。不能毁了瑾儿的心思。”
很明显，这些人是慕容瑾培养了多年的属下，既然这么多年都未曾被发现，那么现在他也不能拖后腿。
叶凡明显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反复思考后，还是起身：“那主子就拜托老侯爷了。属下会在暗中跟随，保护您和主子的安全”
慕容玄不顾慕容瑾反对，将她的双手拉过肩膀，就要背起。
叶凡等人忽然闪身躲在了山洞的黑暗角落。
慕容玄疑惑间，就见一道身影，出现在山洞口。
肩背宽厚，腰瘦腿长，俊郎的面容满是坚毅。
赫连铭。
他见了这一幕，明显有些吃惊，立刻奔上前来。
“我来背他。”
……
而在另一边，驻扎的营地内，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雨，所有人都躲在帐篷中，不肯出来。
西林逸却彻夜难眠。
在听说慕容瑾失踪之后，他一直十分担忧，可是深知自己的职责还在于保护皇室，并且赫连铭已经带人去找了，他就没有出声。
但是现在，他却后悔了。
听着外面的暴雨狂风声，他清俊的眉头皱起，眼中带闪过忧虑。
他已经坐在帐篷里做了很久很久，可是时间越久，他的心中越是无法安定。
慕容，希望你能平安。
……
云澈在离开之后，就直奔靖国侯府归去。
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回了自己的卧室。
他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轻轻呷了一口。
“噗”
他忽然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微微苍白的薄唇。
“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