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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皆是人声攘攘,我和弄影在大帐里忙着换上昭君前几日遣人给我们送来的衣服,说是要祭礼这天穿的。

两件衣服都是粉色的匈奴装裤褶服,但是上衣很短,可是我和弄影还都在手忙脚乱的系着那上面繁复的衣带,一旁的泫然派过来的匈奴仆妇们看着我俩偷偷笑着,却不上前来帮忙,弄影一边跟那衣带叫着劲,秀眉一挑,道:“你们不是过来帮忙的么?……怎么?还不过来啊?……”中间有个稍稍年长的仆妇忍着笑,道:“姑娘,我们只是派来看看的,按规矩是不能帮忙的,不然若帮着你们系了带子,那阏氏的福气就到给系到别处去了……姑娘只要静心,慢慢来便好了……”一众人都附和着,见我已是系好了衣带,忙有人拿了那下面的裤裙来,我刚换上,帐帘就被人一掀,有个人就进来了,我一抬头,原来是那个蓝诺公主,她一脸踌躇咬唇的看着我,眼睛里欲言又止,见我帐内这么多人,脸一红将手一挥,仆妇们就都下去了。

“对不起……”我看她半天不说话,只是站在那儿,我没时间问她是怎么了,只是忙着摆弄着衣服,不想她忽而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我愕然抬头,看着她,弄影也刚系好衣带,同样愕然的看着这个突然出声的蓝诺公主。

“箬姑娘,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你原来是……我还真以为你是咸哥哥从长安买回来的,要不是,要不是咸哥哥昨天那样骂我,我还不知道你原来是这样身世,我,我以后再也不听信舆哥哥的话了……箬姑娘,你……能原谅我么?”看着眼前的公主歉意委屈的眼眸,我灿然一笑。还是心思单纯的孩子,我何必放在心上呢?梗在心里好久的芥蒂,因她淡了许多。

“泫公子为什么要骂公主你呢?”弄影自己将那裤裙穿上,一脸不解的问那个站在一边因我的一笑开始雀跃的蓝诺公主。

“他,他说我不该那样说箬姑娘的,他说箬姑娘只是身世飘零,与我们其实没有什么不同……他还说……”蓝诺公主的话未及说完,外面就有人喊道:“公主,你在这里么?少主到处在找你啊!祭礼就要开始了!”隐约是哈木的声音。就见那蓝诺边向外跑去边喊道:“你去告诉咸哥哥,我就来,”转头,明媚一笑,“箬姑娘,你穿我们匈奴的裤褶服真是好看!我走了!祭礼上见了!”转眼,就跑掉了。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装束,配着革带,袖子窄窄的,又看向弄影,也是同样的装束,两个人傻傻的互相对望着,帐帘一掀,仆妇们都拥了进来,急道:“姑娘,快把那帽串儿带上吧!再一会儿可就要迟了!”于是,都一起上来将那放在桌上的紫色珠串替我和弄影带在头上,叮当作响,风情十足。还来不及喘口气,就被她们带到了昭君的主帐边,昭君穿着的还是她的姝华嫁衣,头上带着的也是那珠串儿,颜色红艳,环绕在鬓间发旁,更衬的肌肤胜雪,一转头,环佩叮咚,笑道:“你俩带这珠串梳的这个发式倒是蛮适合的……”弄影偷笑着扯了扯我的衣袖,回道:“这个发髻叫越人髻,还是姑娘发明的呢!……”隐隐的得意。

有两个宫女扶着昭君上了门前的宽轿,这轿四周都是镂空的,皆用红色的帐幔装点着,昭君进得轿里,回身道:“你们俩进来吧!”和弄影在轿中坐定之后,听得王庭主帐那边一声鼓响,于是,轿子就被人抬起了,一路朝着主帐慢慢前行。

我看着昭君那一身红色怔怔发着呆,却忽然感觉手被一个温热包覆起来,低头一看,是昭君握住了我的手,只听见她柔声说道:“你又受苦了,对不起,这些时日一直在单于那里,大家也都在忙着为我祭典的事,所以……”心里划过一阵暖流,抬眼看着她娇艳的脸,轻道:“没事,泫然他救了我,”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费口舌,懂得她的心足够了,遂岔开话题道,“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呢?……说说看,待会儿,我和弄影能做些什么呢?”弄影在一旁睁着晶亮的眼睛看着昭君,显然是很感兴趣的。

昭君看着轿边路旁对着她欢呼高祝的匈奴百姓们,微笑道:“待会儿,轿子会停在主帐的台阶下,你们扶着我上去就可以了,这台阶在祭礼之时就是祈福的意思,历代阏氏都要由亲近之人搀扶上去,所以,你们该懂得我的意思了……”我看着朝着百姓们挥手致意,笑的端庄的昭君,心内感慨,才忽而意识到,她也与我一样,都是远离故土亲人,只不过,她的身上有着更重要的使命。

轿子停下的时候,鼓声隆隆响起,放眼望去,众人皆跪伏在地,我和弄影搀扶昭君下轿,那呼韩邪单于竟然亲下台阶,走至昭君面前,对着惊诧的我俩淡淡一笑,牵起昭君的手就走上了台阶,无奈,我只有和弄影跟在两人身后牵着昭君那长长的裙摆缓步而上,到达帐前,鼓声停止,待昭君和单于各自在手指上汲水洒向对方额头之后,我听见站在一边的祭礼人高声喊道:“礼成!”于是,一时间众人欢呼震天,我敛眉站在一边,心内却是波澜涟漪,她还是和我不一样,虽是远离故土亲人,可是,在长安,她是汉室的长公主,在匈奴,她是备受人崇敬的昭君阏氏,又有一个似天一样的男人的如斯宠爱,我却是个为了逃离心伤之地的失败的平凡女子。与她有着云泥之别。

在那幸福的红色身边,我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冷不防的,手里被塞进一个折皱的纸团。我忙抬头看去,周围的人群都在雀跃,也不知是谁给我的,我在这高台之上,周围也只有单于阏氏,弄影及一些侍从们了。不会是他们的?那会是谁呢?我看着人群沉思,一眼瞥见那挺立的泫然,他捕捉到我的视线,看着我笑,身边的蓝诺也看着我笑的一脸灿烂,视线一转,有个蓝色的眸子在人群里静静的看我,母子二人眼中皆是我不能懂得的复杂,移开眼,暗自揣测,会是谁呢?我悄悄打开纸团,上面是陌生的字体:“今夜亥时,请帐外一见!”

亥时?那都夜深人静了,这是谁要见我啊?非得这样见?这个人,是我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是恶意的,还是善意的?我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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