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是被阿舆和泫然在匈奴给宠坏了,有些无法无天,骨子里沾染上了匈奴的不羁,可是在汉家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不羁了吧?我总是谨小慎微的。可是,在他面前,我不想欺骗。
他沉声道:“晗儿,你怎么不懂呢?你难道就这样空守着他么?他就算有心,也不知道你还活着呀!你……你已经到了这样的年纪只怕你自己愿意耗着,你爹也是不肯呢!”
我闻言心里一惊,脑子里骤然清醒了,他说不错,长安城的女孩子们在我这样的年纪早就为人妻子做人娘亲了,我还这样耗着,确实叫爹爹忧心了。
我低眉,看着面前的花瓣发着呆,拨弄半晌,我才道:“承涯,你的话我都明白,可你已是朝廷的大司马,就算皇上不管你的婚事,你的族人还有那些人的口舌总会阻碍你的仕途的,我不能这样拖累你……”这是为他着想,也是为我自己。他当年就是要顾及这些生生把我往外推,现在我只是希望还可以借这个借口让他消了这个心思。他情深如许,可我不是当年的言兮了。再说,爹爹那里,我自会周旋,他定也不想我委屈的就嫁了出去。我和他这些年聚少离多,像现在这样在家里享享天伦之乐也不是不好啊!
“我早就说过了,我后悔当年对你那样,可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族人受苦,可如今的你已经不一样了,你不是娼女了,你是个千金小姐,既然嫁给我,又怎么还会有人敢在你背后嚼舌头呢?……”他极力的说服我。眼眸里都是恳切,可是却浑然不知那话在我耳里听起来那般的刺心。
我怔愣不语,心里一疼,说到底原来他还是在意我的身份,当年就在意我是个青楼的女子,现在的我不是了,他心里怕是就放下了一块石头吧!娶了这样的我也好和他极力守护的族人交代了吧。可是,我忽而想到一个问题,我若是答应嫁给他,那我不就是个……是个妾么?就算他再怎么宠我,终究是要排在那个金枝玉叶易夔君主之后的,人家是大汉的第一郡主,名头不低。萧夫人永远都只有她一个,而我永远是萧司马的妾。
我又怎么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呢?
眼里热热的,一步一步的往后退,我小声坚定道:“我是不会做妾的……”
果然看见了他眼里的惊错交加,愕然的瞪着我。我自嘲一笑,心想大概全长安也只有我会拒绝大司马的婚事吧!我待在匈奴的这几年,没什么长进。但是就是目睹了呼韩邪单于对昭君万般疼爱,感受到阿舆的对我悉心照顾,还有泫然的默默守护,我对嫁人的想法已经和长安的女孩子或者说汉家的女子不同了,她们要的是个栖身之所,而我,求的却是一心一人,白首不离。承涯他既有了妻子,虽然不在了,可我也是个女子,不想占了人家的位置,也不愿抹了那个人在他心里仅有的位置。说到底,我对他,是没有了心思。
他闻言苦笑,道:“晗儿,你明知道……明知道,她,我,唉,罢了,我说过不逼你,”他转过身子,不让我看见他的神情,才涩声道,“夜深了,你休息吧!哦,对了,还有件事儿,过几日……过几日,是,是上元灯节,你想……想去看灯么?”
“不去。”这又何必问我?他明明知道答案会是什么的。
静默了半晌,他却猛的咳嗽起来,我心里一紧,忙走到他身前,掰开他放在嘴边的手一看,果然,又咳出血了。他抽出手,眼神慌乱道:“我没事儿,我就走了……”说完,侧过身子,就要走。
“我去,那天你来接我好了…….”我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啊!等上元灯节一过,叫清明替他看看好了,到底是什么毛病呢?
他一笑,我的泪几乎都要落下来了。
见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线里,我深深的叹气。不知是谁的说过的,自古以来,情之一字都是伤人伤己。
我慢慢走到自己的屋子门口,却看见夜色下有个人静静站在那里。走近一看,是清明。我有好些日子没见他了,现在发现他高了,也壮了。
他一见我回来,眼眸中有喜色,但是随即淹没,又是满眼的欲言又止,我心下好奇,道:“怎么了?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你怎么了?有心事?”
他蹙眉,低头,咬唇,半晌,道:“我要回匈奴去!”
“你说什么?……为什么?”我被他弄的脑子一乱,忍不住声音有些尖锐。为什么突然要回去?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么?他不回答我的话,我上前一步,在他面前站定,沉声道:“清明。你有事瞒我?……你也要丢下我一个人离开么?”
他抬头慌乱的看着我,摆手道:“不是,不是,箬姐姐,我想他们了,想匈奴好多的人,箬姐姐,我不想待在长安了,箬姐姐难道你不想泫哥哥么?”
我道:“傻瓜,在匈奴我们都是已死的人了,就算想也是只能放在心里想,知道么?”这一段话,说出来实在是叫人痛彻心扉了。
他不语,良久,久到我以为他快要离开的时候,他却仿若下定决心一般,很郑重的对我说道:“箬姐姐,泫哥哥中毒了……”
“你说什么?谁中毒?泫然?你怎么会知道他中毒了呢?……谁说告诉你的?”我心乱如麻,心急如焚,所以一口气问了许多的问题。
他解释道:“我说,泫哥哥在匈奴中毒了,是昭君阏氏来信告诉我的……她还叫我不要告诉你,可是我在心里憋了好久,就是想告诉你……”
我颤声道:“谁下的毒,为什么不告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