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凤凰山之巅,浅唱低吟的歌声于云海中翻卷,如同窖底的新酿,碾制沉淀了一层又一层新谷,配与青梅煮酒,轻啜一口,流转于唇齿间的青涩在舌尖蔓延。明明是恢弘志气的词曲,自青衫女子口中酝酿一番,却偏生了三分婉约,如清泉濯足,舒畅身心。
歌毕,徐风拂过凤凰山巅,草木皆颤,青衫女子痴迷的看向伫立于崖岸的妖娆男子。屈膝一礼,“九少”。
“曲子唱的愈发摄人心魄了。”男子红衣似血,却并未回身,一句随意的夸赞,凤眸却不知看向崖下何处。
身后青衫女子羞赧一笑,“得幸九少的栽培。”
红衣男子未语,忽的,半山腰传来聒噪之声。
“沐九卿,你也有脸跟我们一起出来踏青。呵呵,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一个遭太子退婚的傻子,丢了左相府多少脸面。”一鹅黄衣衫的女子面露嘲讽,看向山腰小路边那名面容呆滞的少女。
另一淡粉色衣裙的女子走上前去拉住黄衣女子的手臂。
“梓月姐姐,这傻子非要跟着我们,我们到不如陪她玩玩?”
“哦?”鹅黄衣衫的女子了然笑道,“婉心妹妹说的极是。不知这样的玩法妹妹可能接受?”
沐梓月笑意盈盈的脸忽的在一瞬间阴狠无比,顺势拉着粉衣女子的手,快步走上前去。
“嘻嘻,你也来玩。”山腰路上的痴傻白衣少女咧嘴一笑,欲把手中的小黄花递给鹅黄衣衫女子。
沐梓月对她一笑,“妹妹送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痴傻少女似乎没有想到平日里对她恶言相向的女子今日这么好,忙不迭的点头。
沐梓月走上前一步,就势一推,那痴傻女子便如折翼的风筝掉落向了山下。
白衣翩飞间还对着一袭黄衣的沐梓月咧嘴一笑。
“梓月姐姐,你…”淡粉衣裙的女子低呼。
沐梓月转头恶狠狠地看淡粉衣裙的女子一眼,“装什么,你难道不希望沐九卿那个傻子早点死么?别忘了,她可是占着左相府嫡女的位置,她不死,我们永远都是庶出。”
粉裙女子低头,眼中划过浓烈的不甘。
沐梓月将沐婉心的神情看在眼里,笑道,“待会儿,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粉裙的沐婉心了然点头。
崖顶,红衣男子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白玉骨扇轻摇着,沐丞相的好女儿。
“不好了,不好了,快来人啊,大小姐掉下悬崖了。”沐梓月与沐婉心一路小跑到不远处丞相府的家丁们休憩的地方。
因为之前沐梓月的吩咐,家丁们都待在远处的转坡,加之天色渐暗,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乍听这一消息时,众人皆是一惊,顿时冷汗连连,天,沐九卿再怎么痴傻,可也毕竟是左相府嫡出的大小姐,来城郊踏一次青,竟出了这些事,回去之后,还不知道他们这些人有没有命活?
沐梓月将众人的神情收在眼底,眼底划过一丝得意,却是瞬间收了回去,看向乱成一团的家丁,故作焦急地说,“姐姐掉落山崖,原也不是你们的错,本小姐回去之后会替你们向父亲说明情况的,断不会白白冤枉了你们这些为我左相府效忠的人。”
沐梓月的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甚至隐隐有替他们担下责任的意思,身为下人的他们怎么能够不感激这二小姐的恩情?
“梓月姐姐,咱们相府的大小姐居然不顾咱们的阻拦,硬是要跑到悬崖上摘野花,咱们两个谨守本分的闺阁女子又怎么追的上一个痴傻之人?梓月姐姐就不要这么自责了,回去后婉心向父亲说明情况便是了。”
沐婉心一脸‘心疼’的看着沐梓月,话里话外却又巧妙地说出,是已经死去的沐九卿因自己的原因导致坠崖,她们即使相帮也是有心无力,三言两语便摘了个干净。
下人们此刻心中对沐九卿的怼怨却是极深,一个傻子,死就死了,还要连累他们和二位小姐,简直死有余辜。
心中正愤愤不平着,忽听到沐婉心略带哀伤的声音,“大小姐掉落山崖,单凭今日我们出来的这几个人,恐怕找到尸首都不知猴年马月了,现在天色已晚,不如咱们先回相府,多召集一些人手,明日再寻也不迟。”
“是啊,天都这么晚了,怎么可能找得到?”
“不如听三小姐的,先回去吧。”
“一个傻子而已,给相爷解释清楚是傻子自己的问题就好了。”
“是啊,相信相爷一定会理解的。”
……
人群议论纷纷,一时间竟都同意暂时先回去。
随即,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相府的家丁以及二位小姐走了个精光。
凤凰山巅,红衣男子驻足看完这一整场沐相府二位庶女逼死嫡姐的戏码,唇微勾,京都,果真是个无聊的地方。
“九少,天色已晚,不如…”
“慢着”,被青衫女子称为九少的红衣男子斜眉微挑看向崖下,似乎发生有趣儿的事了,右手拿捏着白玉骨扇,轻轻挥动,示意青衫女子离开。
那青衫女子不知发生了何事,皱了皱眉,却苦于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屈身行一礼后,在黑夜中隐退了。
……
沐九卿直觉得头痛欲裂,身子沉重的仿佛不属于自己。就在几分钟前,她,沐九卿,军情部一代首席特工,正与搭档在雨夜中执行任务,岂料平地一声惊雷,沐九卿眼前一黑,便已失去意识。
人品差到遭雷劈,这沐九卿的字典里并不算什么,重点是,当几分钟后一团乱七八糟的记忆强行挤进她的脑子里,沐九卿知道自己的人生悲剧了,小说里狗血的穿越竟降临到她头上了。
闭着眼睛将原主头脑里储存的记忆过滤消化一番,沐九卿发现自己还不是一般的悲催。原主所属的国家名为“天颂”,身为左相府嫡出大小姐,只因母亲死得早,幼年便已痴傻,终年被府里的姨娘庶母欺上头,偏生还不知反抗。几日前便已成了‘天颂’王朝上至八十老叟,下至三岁孩童家喻户晓的‘人物’。只因幼年沐九卿母亲在世之时,与天颂太子定下了娃娃亲。岂料几日前太子出尔反尔,以“日后天颂国母怎可是个傻子?”这一理由辞了这桩婚事。
这沐九卿却还不理解,仍旧在几天后跟着左相府两个庶妹出去郊外踏青,谁知却被沐梓月那个恶毒庶妹推下山崖,魂魄归天。与此同时,一道惊雷令她军情部首席特工沐九卿魂降异世。沐九卿发誓,从此之后,仇要报,福要享,该是她沐九卿的,天王老子也别想拿走。至于那些上不了台面的跳梁小丑,就乖乖等着她沐九卿将其一网打尽。
豁然张开眼睛,沐九卿挣扎着撑起身子,却发现这具身体比她想象的还要柔弱,尤其是细白柔软的手指,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之人,毕竟是相府的嫡出大小姐,沐九卿相信,饭食这点应是没人敢亏待的。
此刻沐九卿身着染了血迹的月白色玉兰撒花烟罗裙,墨色的长发凌乱着垂在身后。衣物虽是旧的,月色下却显得其手若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尤其是周身气势,一扫之前的懦弱,淡静的眼,如一泓泉水,似姣花照水,轻云出轴。
此情此态,正好落在凤凰山上一袭红衣的妖娆男子的眼中,男子深紫色的瞳孔加深了颜色,这个女子,就是传闻中左相府的傻子么?愈发有趣了。
红衣男子双手环胸,饶有兴味的作壁上观。
沐九卿身上伤的颇重,几乎浑身浴血。撕开烟罗裙的下摆,沐九卿为自己草草包扎了伤处。弯腰拾起掉落在一旁的铜簪,沐九卿嗤笑,左相府的嫡出大小姐竟然只有这样劣质的首饰。
却幸而这是一支普通的铜簪,而非玉簪。沐九卿咬咬牙,握紧手中的簪子,暂且当匕首用。城郊外的凤凰山是半环形的,沐九卿掉落的位置刚好是被半环形包围的崖底,底下没有出路,唯一的路便是爬上去,从凤凰山的另一端下山。
沐九卿几乎使了全身的气力,将铜簪CHA进崖石与崖石之间的缝隙,却每每爬了没几步,便重重的掉落下来。懊恼的握紧铜簪,这简直是一个莫大的耻辱。前世,身为军情部首席特工,没什么是她做不了的,刀里来火里去更是家常便饭。谁知这一世竟摊上了这么一具柔弱的躯体,还混身是伤。俗话说硬件设施跟不上,软件再好又有什么用。
正当沐九卿打算再一次向山崖发起进攻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略带戏谑的懒洋洋的声音,
“沐大小姐是打算爬到月上柳梢头么?”
沐九卿第一个本能反应便是这人活的不耐烦了,转身,面色不悦地看向面前的男子。
只见面前的男子一拢红衣似血,包裹着俽长的体态,袖口领端绣着金色的宽滚边,极尽奢华。深紫色的瞳孔给人一种勾魂摄魄的错觉。魅惑的姿态倒是与他墨发间的紫玉簪遥相辉映。
红衣男子莹白如玉的指节拿捏着白玉骨扇,在月色下尽显妖娆之姿。
沐九卿素手紧紧攥着铜簪,生怕眼前人有什么不轨的举动,毕竟单凭现如今这副脆弱不堪的身子,硬拼只能是自己吃亏。
男子似是看出了沐九卿的戒备,斜挑的眉入鬓,似笑非笑的看着沐九卿,庸懒的声音魅惑入了骨。
“沐大小姐莫要惊慌,在下南宫落醺,家中排行第九,人称九少。”
南宫落醺?搜索脑中的记忆,沐九卿下颔微扬,“你是天颂王朝的九皇子,南宫落醺。”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传闻天颂九皇子南宫落醺,不爱江山爱美人,早早退出帝位之争,游迹四海,人戏称九少,而非九皇子。没想到居然在这儿能遇见他。
南宫落醺看着正在出神的沐九卿,眯起了眼睛,人果然不傻了,不知沐丞相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题外话------
亲们快点进来,有惊喜哦,求收…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