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不过一个左相府罢了,所谓龙之逆鳞,触之者死,妄想欺负到她头上,做梦!
“老爷,您消消气,梓月和婉心也是阻拦过大小姐的,都是这帮下人不中用,连个痴傻的人都看不住。”
左相府内,一个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妇人正抚着左相的背,为其顺气,这妇人正是二小姐沐梓月的生母,左相府的姨娘柳慕,更是这些年里左相最为宠爱的姨娘。只见她一身翠色金丝的绣花长裙,上罩菊纹上裳,头上CHA着金镶玉步摇,眼里尽是娇柔之态,不愧是有望扶正有手段的人,只她一开口,左相眼里的怒火便消了一半,转而握住柳慕的手。
“柳儿,你这些年因为大小姐的痴傻着实辛苦了,相府里事事都要你来操心,着实难为你了,我今日也是在朝上受了气,原不该发在你们头上的。”左相沐临安语气疲惫,看向柳慕的眼里充满了感激“大小姐掉落悬崖,也算是解脱了,毕竟太子当众退婚,她又有痴傻之症,只怕日后随意许了人家,也过得不尽人意,如此倒好,如此倒好。”
左相每一句话,皆称大小姐,显然对沐九卿并不怎么上心,跪了一堂的仆从,不过是他用来发泄在朝堂上的气罢了,哪是因为什么大小姐掉落山崖。
这厢柳慕听了,心中暗自得意,看来当年沐九卿的娘也没在老爷心里留下多重的地位,不然如何会对他的大女儿不管不顾。心下想时,计上心来,眼里竟也蓄起泪来,“老爷这不是在折煞奴婢么?大小姐痴傻,奴婢再怎么说都是掌管半个左相府的姨娘,怎么能够不管不顾,还请老爷下令,命人速速去凤凰山寻大小姐尸首。还有,梓月和婉心护姐不力,应当禁足一月。”
柳慕说这话时,大义凛然,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做派,左相不禁多看了她两眼,心下几多欣慰。
地上跪着的沐婉心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她跪在远处的姨娘,王氏。一身土气的旧衣也就罢了,神情里满满都是对左相和柳氏的畏惧,简直上不了台面,这样即使沐九卿死了,也轮不到她扶正,自己还得一直受沐梓月的压迫,这种处处居于沐梓月之下的日子她受够了。
一旁跪着的沐梓月满眼尽是得意之色,太好了,沐九卿死了,只要她的娘有望成为正室夫人,以她日后嫡女的身份,还有花容月貌,一定能够嫁给皇子,做高高在上的皇妃。
沐梓月心中正高兴着,忽的瞥见沐婉心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顿时心中不爽,暗下决定,一会儿一定给她好看。
沐相大手一挥,“行了,都下去吧,毕竟是我左相府的嫡女,大小姐坠崖这事本相自会向圣上解释清楚,这次陪同三位小姐去凤凰山的仆从皆领二十仗,本月的饷银没有了。梓月和婉心都回去好好反省一番。”
听闻这话,柳慕挽上沐临安的手臂,一副娇媚之态,“老爷,尚且晌午,不如在奴婢的柳色园用膳吧。”
左相点了点头,欲随她一起前去,同样是沐府的姨娘,沐婉心的生母王氏,王秋荣却是跪在地上,柳慕不屑的斜睨一眼地上跪着的王姨娘,迟早自己会是这府里的正室夫人。
二人正欲踏出迎客厅,却听身后的钱管家高声道,“老爷,这等责罚,我等不服。”
柳氏皱眉,这钱管家也真是的,不过是二十大板,挨一挨就过去了。这会子再惹老爷生气,怕是不妙。
果不其然,沐临安一听这话,当即转过身来,刚刚平息下去的怒火又涨上来了“你说什么?在质疑本相的命令么?”
迎客厅里的沐梓月、沐婉心以及仆从们本来正欲站起身来,却不想来了这么一码子事,当即又跪下去。
柳慕看了心惊,这钱管家是自己娘家的人,今个要是惹了相爷,以后要想培植一个心腹,可是难上加难。再也顾不上许多,当下对着沐临安行了一礼,“相爷,钱管家不懂您的苦心,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他吧。”
钱管家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仗着柳慕的原因,自己这些年来在左相府里横行霸道,眼高于顶,竟然一时嘴快,质疑到相爷身上了。当下恨不得将自己的嘴抽烂。
沐相听到柳氏的话,舒了口气,神色稍稍缓和,“钱管家出言不逊,没能护好大小姐,赐仗四十。”
钱管家一听闻这话,心中惊恐,四十仗,这不得要了自己的老命?正要再辩驳时,只见柳慕向他递了个眼色,钱管家立刻会意,这府里早已经是他们的天下,四十仗,打多打少,打轻打重不还是由着自己麽。当下也不再反驳,“老奴谢恩。”
沐临安满意地点点头,正准备和柳氏一起去她的柳色园,谁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轻笑,仿佛在云端,又仿佛在耳旁。
“呵呵,爹爹觉得女儿的命只值四十仗么?”又兀自低语道,“未免太廉价了。”
沐临安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底下跪着的沐梓月和沐婉心却皆是一惊,继而浑身战栗,这个声音她们再清楚不过了,正是相府大小姐沐九卿。以前,她们背着人对她又打又骂,这次还将她推下悬崖,沐九卿这是来报复了。一想到这种可能,两个人顿时脸色灰白,身子向堂内移了移。求助性的看向各自的姨娘。
沐临安此刻才反应过来,这是大女儿的魂魄归来了?一向迷信的他此刻也是心惊胆战,看了一眼满堂的妇孺还有下人,又强逼自己硬下头皮,向前踏了一步。
“九卿,你…你回来了?”只是这声音却是掩饰不住的颤抖。
“爹爹不欢迎女儿么?方才不一直都是大小姐,大小姐的叫,女儿好生伤悲啊。”
“怎么会?”沐临安强隐下心中的不安,勉强扯起了一丝笑容,“九卿已经魂归九天了,就快去找你娘,别白白呆在这阳间,俗话说人鬼殊途啊。”
此刻,屋子里的人皆是抱作一团,他们平时可没少欺负这个傻子,没想到她居然会化作厉鬼来寻仇。
堂外,沐九卿轻轻笑出声来,“多谢爹爹忠告呢。”
一声轻响,只见门外一个身着月白色云烟裙的女子缓缓向进走来,此女子眉如远黛,眸如玄色的曜石,映衬了整个天际的华色,三千青丝毫不突兀的散在腰际,纤纤玉指拢着乌金外罩,眉目含笑地看着一脸狐疑之色的左相。
“女儿见过爹爹。”施施然行过一礼,沐九卿就这样直视着沐临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