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城外密林的边缘。
深冬里的树木,萧瑟寂静,一如此时四人诡异的气氛。
被识破身份的紫魅嫣然一笑,手捏兰花指一拂颈间长发,“那大名鼎鼎的国师十年如一日面具不离,我很是好奇,你倒是何方神圣呢?整日做个假面人你不累么?”
南宫越微笑如旧,“好歹我是游海国的座上宾,总比你呆在那又臭又脏的大牢里要好的多了。怎么样?比起你们罗刹国的死牢,这里的要好上许多吧?”
南宫越从来都是一副温文尔雅不染凡尘的样子,没想到挖苦起人来也是这么的流利自如。
紫魅却不恼,桃花眼一瞟恍恍惚惚如迷心智的夏浅影,眉梢一挑,“我倒是不屑用这种诱惑人的下三滥手段,比起你来,我光明多了。”
“彼此彼此,比起某人死皮赖脸的跟着人家一个女孩子来说,我这算不了什么!”南宫越一顿,又说道,“我与浅影为同门师兄妹,她这个师妹不听话,自然由我这个师兄来管教了。”
紫魅却哈哈一笑,“师兄?哈哈,名为师兄,背地里不知是什么呢?”
南宫越仍是开心一笑,“名为师兄,实为夫。”
紫魅心中突的一下,脸上却仍未改色,“哈哈,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笑的话。”
“好听也行,难听也罢,反正我再也不会让浅影离开我的视线了。”南宫越说完,轻轻地将正在发着呆的夏浅影揽在怀里。
低伏在她耳边轻轻的呢喃,“对不起,这样做,也是为你好!”
说完,看向念北城,一字一句的说,“你扛着的那个人,是她的亲生母亲!”
听到这,念北城不仅一怔,心中的疑惑立时解开,原来,她是她的女儿,怪不得长的如此的相像。
念北城冷冷说道,“那又如何?这人我还是要带走的!”
南宫越却看向怀里的夏浅影,“她费尽力气,找的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你却不让母女相见,于心何忍?”
“那不关我的事,我只是要把她带走。”念北城暗自聚集内力,准备伺机而动。
紫魅却妖媚地一笑,“你觉得在我们两个人面前想要带走一个人,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南宫越几不可闻的叹息,“相见注定要痛苦,可是不见却更是相悖常理,浅影,你今世的命运怎么会如此的多舛?”
“但,不见,你怎么会放弃寻找?一如那十几年的深宫屈辱你都能坚强抗过,如今要找的人就在眼前,你如何能不见?”
南宫越说罢,右手轻轻地在夏浅影的头顶一拂。
迷蒙中,她悠悠转醒。
她刚刚好像听到了尘越的声音,然后见到了他,然后又看到了那一片梅花海,还有那看不清的模糊背影和轻轻叹息。
对于这之间他们的谈话,她一无所知。
看到念北城怀中轻抱的人,夏浅影这才想起来,看了一眼拥着她的南宫越,挣开他的怀抱,一步一步走向念北城。
那步子走的那么地慢。
十几步的距离仿佛将这十几年的光阴都走了过来。
这短短十几步,夏浅影将这些年来在深宫里的委曲、困苦、艰难统统踩在了脚下。
她从来不觉得那些能阻挡她前进的脚步,反而倒是感谢那些经历,给了她可以笑傲一切的资本,这个世界没有人能伤害到她,除非她自己将自己伤害。
其实,这段距离远不够。
因为她还没想好。
如果真的是母亲,她会怎么做?以她现在的本领,根本就无法守护她,自己尚不能保全如何再保护好母亲?如果真的是母亲,她仍然会一如既往地去寻找那个梦想,她不会让亲情牵绊自己,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何来再有一份牵挂?
可是,虽然自己是来自外世界的一绺幽魂,但如果真是母亲,体内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又怎么会抹煞?近在眼前,却不去相见,日后想起,又会有怎样的遗憾?
几念间,已经来到念北城的面前。
“恕浅影唐突,阁下所挟之人可能是浅影的”,她的话语一顿,想不想来用什么词来描述,旧识?未免有些太远了,母亲?这词太过于陌生。“是浅景的——亲人,浅影十几年来历尽千辛万苦费尽心力寻找至今,能否让浅影与其见上一面?只是见上一面!”
字字含情,句句蕴意。
南宫越看着那瘦小的背影,心中不禁一阵怜惜。
念北城听到这话,望着那近在眼前的熟悉的陌生人,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你确定要见?”
夏浅影坚定的眼神迎上去,“确定!”
念北城冰冷的腔调不变,“那你看了不要后悔。”
慢慢地将那布袋解开。
那人露出来的一瞬间,夏浅影突然有种近亲情怯的感觉,她的双眼突然看向了别处。
她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她的母亲,这一刻她突然心中有了不想相见的念头。这一世,她对于母亲这个词,仅仅是停留在字面上的感觉而已,那被人疼爱的感觉永远的留在了她原来的世界,现在她要见的是从未见过面的只是有血缘关系的母亲。
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不安、疑惑、犹豫,期盼,唯独没有一个女儿对于母亲的那种爱的感觉。
身后,南宫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后面,那如玉般透明的大手轻轻的揽着她的肩膀,“浅影,有我在。”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她心里那些所有的不安、疑惑、犹豫的负面感觉全部消失了,心中这时也淡定了许多,黑眸看向那慢慢打开的布袋。
虽然身后有南宫越,但她仍然是止不住的往后一倒。
布袋中的人应该是被点了睡穴了。
原本如玉的瓷肌上,遍布着丑陋的纵横交错的红色伤疤,整个脸上都是这种伤痕,像是被人用刀子横划竖划了好几道。如果忽略那些伤疤,这张脸应该称得上是倾城的容貌。
夏浅影就是被这突然看到了一张脸给惊住了。
念北城冰冷的声音响在耳边,“她不仅被皇后毁了容,还被生生割下了舌头。”
夏浅影的心突然狂跳起来。
突然间,她如一头被激怒了的野兽一般,狂喝一声便疾速而奔,南宫越没料到她会这样,一把也没有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