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片诡异地静谧之中,一个黑影从客栈后院的马棚旁走出来。
“干什么地?”暗影里一声低喝传来。
“我是喂马的小四儿,起来看看牲口。”一个诺诺的声音响起,角落里的声音就此销声匿迹,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那小四儿似乎受了惊吓,手颤巍巍地点燃了一盏灯笼,走到马厩里,却只是片刻,太女骑乘的那匹狮子骢突然暴起一声长嘶,随之,马厩里的战马同时狂躁起来。
暗影里的侍卫们,纷纷冒了出来,并快速地向着马厩靠拢过来。
那名先前询问的侍卫此时已是一脸怒气,低声怒喝道:“怎么了?若是狮子骢有何差池,你的小命儿搭上也不够,你知不知道?”
但是,她的话还未落地,她却惊讶地发现,刚刚那个进了马厩的小四儿,却失去了踪影。
这也正在此时,一阵隐隐地震动传来,先后赶过来的侍卫们,几乎同时一惊,旋即,一声低喝:“敌袭!”
众侍卫再也顾不上马匹作怪,如箭般射向一处客房。
很快,那隐隐地震动已近在身侧。和衣而卧的芷云已经执剑在手,冲了出来,一边吩咐人发送信号,一边与众亲卫一起,将已经骑在马上的太女,围拢在中央。
此时的情形十分危急。
那近在咫尺的马蹄声,厮杀声,很明确地告诉她们,周围的亲兵卫队已经全军覆没。而这也意味着,此时的大殷太女所处的景况,是多么的危机,用九死一生来形容绝不为过。
而且,她们还清楚地知道,能够无声无息地将那些亲兵全数杀死,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的军队能够办到的,这也就说明,仅仅凭借客栈里外不到二百亲兵和几十名护卫,拼死护卫太女突围,绝无可能。反而,就地固守,若能坚持上小半个时辰,暮云一定能够率兵赶到救援。那样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事情发生的突然,决断下的也不慢。敌方来的更是迅即。
这边的亲兵在客栈周围布置的路障尚未弄完,数十条黑色的身影后跟着无数的骑兵,已经冲到近前。
此时的尚且还算冷静。
她一声令下,那些布置路障的亲兵就迅速地退守到路障旁的屋顶之上,那里,早已经有人摆放了近百具上好弩矢的钢弩。
宋昭卖给大殷军队的这些钢弩,虽然没有他使用的手弩那么精巧,但装一次弩矢,却也可以连发九支弩矢。一支弩九支弩矢连发或许还算不上什么,但是两军对垒之际,几百上千具钢弩同时连发九支,那意味着什么,这似乎没有人不明白。
就在这危急时刻,芷云和轩辕云志之所以大胆地选择固守待援,只怕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手里还有这百具钢弩。
攻进来的人,也没想到,花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居然还是未能在对方反应过来获取完胜。但不过,她们也并没有懊恼太多,她们依旧很兴奋,也很自信。她们相信凭借此时的形势,即使这一二百人拼死反抗,也绝对无法保得大殷太女的活命。
浓重的夜色里,当先而来的是数十个身穿黑衣,黑巾蒙面之人。这些人皆是徒步,但那轻飘飘仿如鬼魅的身影,毫无掩饰地告诉别人,她们的武功有多强。她们背后虽然有铁骑上千,但无论任何人看到此景,也绝对不会看轻这几十人。
为首的黑衣人,形似鬼魅,片刻间,已经来到客栈外不足百米之处,在接近了第一道路障的同时,也已经进入了钢弩的最佳射程。
客栈内还是静悄悄地。这些人都在心里鄙夷着,没想到大殷国太女,居然也如此贪生怕死,此时,那太女只怕正准备像她们请降呢!
仿佛唾手可得的胜利就在眼前,大殷国的太女和她那些号称大殷国最强悍的护卫们就在前方,那些骑马本来的女人们都被心中的狂野和嗜血快感烧红了双眼,她们虽然仍然严格遵守着此次行动前的严令咬紧着口中的草茎,但那粗重的呼吸,和那骤然加快的冲锋速度,都足以彰显出她们对于胜利的信心。
那些包裹了马蹄,口衔了枚子的马匹仿佛也感受到主人的兴奋,沉闷的马蹄声,再不掩饰,如闷雷,如潮水,挟着令天地色变的风雷之势,滚滚涌来。
与之对应的,不论是客栈中,还是客栈的围墙房顶之上,那些大殷人却似乎完全被这风雷之势所震慑,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连一丝声息也没,似乎连呼吸也被恐惧窒息掉。
就在这一片重压之下的沉默中,突然从客栈的墙头之上传来一声响亮的喝声:“火!”
喝声方落,院墙之后,房屋之中,突然火光大盛,数十上百支火把,极其诡异突兀地掷出。火把掷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明亮而炫目的光影,瞬间之后,又纷纷坠落在那第一道路障之上。那路障本来就是用客栈的桌椅板凳堆砌而成,又浇透了菜油的,一沾上火,顿时腾起滚滚烈焰。
那些冲在前头的徒步者,已经站在了路障近前,有几个甚至已经跳过了路障,这突然而来的火势一起,顿时有几个防备不到的,躲避不及,被火苗燎着了衣袂,慌乱下,急忙就势越开,就地打着滚儿,扑灭身上的火焰。
跟在她们身后的骑兵的冲锋,也被这突发的大火惊得一滞,那些马匹更是畏惧火焰,想要嘶叫,却无奈口中仍旧含着枚子,只能四蹄腾空,努力地喷着鼻子,跳跃腾挪不止,甚至不顾背上骑手的驾驭,试图回首逃去……
本来势如滚潮的攻势,引着大火顿时停滞,潮头更是马跳人喊,乱成一团。
但是后边的骑兵却不知道前头出现了什么,攻势依旧,这就像一波波的浪潮,前边的浪头已经受到礁石的阻滞,后边的浪头却仍旧不断地涌上来,把前浪拍在礁石上,拍成细碎的泡沫,点点飞散。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隐隐地几不可察地“嗡”声响过,那火光附近乱成一团的徒步者和那些骑兵的先锋,就如突然被集体点了穴道一般,行动俱是一顿,转瞬,马仰人扑。
嗡!嗡!嗡!!!
连续的机括声响起,后边赶上来的骑兵一批批扑倒。这些人马大都未能当时断气,扑倒在地,仍旧不断地在抽搐着,滚动着,在她们(它们)的身体上,不止一处的细孔中,弩箭早已经全部没入体内,火光下,只能看到那些孔洞里的血,如水一般涌淌出来,与之一起流淌而出的,是这些人、马的生命。
嗡嗡声,仍旧在继续,但在那些胜券在握的进攻者,看着眼前一批又一批同伴无声地倒下去,原本志得意满,被胜利的兴奋和骄傲占满的眼里心底,无不被深深地恐惧代替。她们紧紧握着手里的缰绳,很想就此扭头逃去,躲开那诡异的死神之手……但是在身后不断涌上来的骑兵拥簇下,她们却只能眼睁睁地一步步冲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