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水寨,三面环山,西北环山,东南傍水。风景秀丽,气候宜人。
当雪橇穿过层层林海,茫茫雪原,蓦然间,宋昭就感到眼前一亮。宽广的洱海,犹如一块冻玉,静静地卧在他的眼前,湖水碧绿,波澜不惊。
极目而望,宋昭顿时精神为之一振,就连心中的郁垒和紧张,也随之一扫而空。他的思想中,那些算计、危机,种种种种皆被眼前看到的碧玉湖水净澈干净。他只觉得整个人,整个思想,乃至整个灵魂,都因这湖水净化,升华。
当晚,宋昭入住临水寨。
临水寨居民,一半依靠洱海捕鱼,一半依靠山林狩猎。老弱儿童则去山中采撷蘑菇野菜药材,生活过的安逸富足。
往年,洱海附近四季如春,从来没有太过炎热和寒冷的天气。这一年的大雪和严寒,让绝大多数村民停止了捕鱼狩猎,只好窝在家里躲避风雪严寒。
可是,宋昭入住临水寨的第二日,临水寨几乎所有的人,几乎倾巢而动。不为别的,因为,一个豪富小姐看中了洱海的风景,要在湖畔建一所别院。
由于豪富小姐出的工钱丰厚,村中几乎所有的壮年女子,都趟着积雪,上山伐木。一根根几百年上千年的原木被人群顺着积雪滑下山来。自然有请来的工匠负责测量建筑。
别院的建设,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那名豪富小姐,却领了一个俊俏的小侍童,乘了一叶扁舟,饮酒赋诗,泛舟湖上,日日流连在湖光山色之间。
洱海颇大,那小姐也不催促,忍船家随意将船划到某处,夜里靠不到岸边,干脆就在湖上夜宿。开始,村民们还有些好奇,随着别院工程的进展,发到手里的银钱沉甸甸实在在地,她们只顾着与家人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理会那小姐的闲事儿。
如此,半个月后,别院渐露雏形。那小姐似乎也终于逛够了山水湖景,安安心心地在别院里已经完工的一个小院里住了几日,也去工地上转转,偶尔还指点着某处建筑提几点建议。
眼看着别院就要竣工,天气已经转暖,山中的积雪也都化了个干净。那小姐却在某一日早晨,悄悄地离开了。
别院的工程仍在进行,整个临水寨没有人知道,那位小姐来自何方,去向何处。只知道,她留下一个管理工程的总管,姓易,大家都叫她易总管。
宋昭离开洱海,日夜兼程地赶回京城。
此时京城是群情激昂,热血沸腾中。东殷与西狄征战多年,难得地打了一场大胜仗,不但西狄无条件退兵,而且还自动地收复了三座被屠掠过的城池。
这一仗,别人不消说,太女的功劳是居功至伟。所有东殷人,都很自豪自己能够有这么一个英勇善战的太女。一时间,太女在民众心目中的声望迅速提升,街头巷尾,茶馆酒肆,无不交口称赞太女的英勇传奇,风头一时无两。
让宋昭急急赶回京城的,太女班师回朝还在其次。更主要的是,在他不在京城期间,折梅之选日,红袖招突发命案,一名富商喋血当场,更重要的是,当时在场的二皇女三皇女同时受伤。红袖招被封,蜜爹爹以下,大小几十口人,全部被缉拿归案,锒铛入狱。
幽静的小院,并没有因为主人的离开而萧条。这里仆从虽然不多,但却极尽职责,整个小院儿都打扫整理的洁净整齐。就连宋昭日常起居的房间,也像他刚刚离开了一会儿一般,各种物事家事儿,都各就其位,方便顺眼。
宋昭回到京城,毕锋、曲风等人,已经等在了小院之中。虎子由于当晚在红袖招,已经被一同锁拿入狱。
虽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宋昭还是让曲风等人再次详细地叙述了一边过程的细节。
静静地听完,宋昭蹙眉沉默,许久,他才抬头,淡然道:“该花的钱尽管去花。一定要保住兄弟姐妹们在牢中不要受刑就好。”
宋昭第一个想到的被捕人员的安危,这让追随他的曲风等人都深受感动,恭敬之情更甚,曲风代表众人点头应承:“小姐尽管放心!”
宋昭点点头,又道:“那行凶之人,可有下落?是何身份?”
“行凶之人当时已被两位皇女的侍卫杀死,身份……小的们无用,还未查明。”曲风回着宋昭的问话,脸上满是惭愧之情。
小姐离开京城,将这里的一切托付给她们,她们却未能尽到保护之责,不但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至今还未能查到原因……
噗通!曲风带头跪下,俯首请罪:“小姐,小的们无能,出了这种事,请小姐处罚!”
在她们头顶,宋昭本来波澜不惊的眸子,蓦然间转为冰冷。他冷冷地看着脚下跪伏着的一干人,嘴唇紧紧抿着,似乎在克制自己的怒气。
良久,跪伏的众人心里都从开始的大无畏渐渐生出忐忑,更有人受不了压抑的静默,偷偷地抬头,这时,她们才看到宋昭那双美丽的近乎魅惑的眸子微眯着,冰冷的目光如利刃般,让人一接触上,就忍不住地发寒战栗。
最后,曲风也感受到了异样的气氛,抬头,却见宋昭冰冷的目光在众人头山一扫而过,确定再无人敢于抬头窥视,这才转回目光,盯视着曲风,嘴角微弯,挤出一声冷哼:“你们这是请罪还是要挟?”
曲风脸色一变,正欲辩解,却被宋昭挥手将她未出口的话堵住。然后,曲风只能满腔悲愤地看着宋昭端起几上的茶杯,优雅地轻啜了口茶,这才缓缓放低茶杯,垂着眼睑道:“亦或者,你们是想帮着那暗处的势力,将我置于死地?”
“小姐!”曲风背后的一名青门堂主忍不住悲愤呼喊着想要辩解,却被宋昭一抬眼的冰冷目光冻僵了,再也说不出话,只能恨恨地低下头去。
“哼!你们是错了,而且大错特错!”宋昭恨恨地将手中茶杯往几上一顿,勃然怒道:“但,你们的错并不在于红袖招出事,也不因为你们未能查出真凶背后的势力。你们错在不分青红皂白,不去努力与敌人斗争,却在这里闹什么请罪……你们可知道,若是你们都被治罪,那么削弱的是谁的力量?高兴地又是谁?
你们被治罪,我会高兴么?会解气么?不会!可是,对方会非常乐于看到我们自己削弱自己的势力,会非常乐意看着我们自乱阵脚,自相残杀……那样,我们才真正着了人家的道,进了人家的圈套,你们知道不知道?”
宋昭一边说着,跪伏的曲风等人,冷汗淋漓。她们只是觉得对不起宋昭的嘱托,却忘了自己如此做,不是请罪,简直是为难宋昭。她们自己的行为堪称自私,为了减轻心中的愧疚,竟将大局抛诸脑后。
宋昭说完,场中再次陷入一片沉默。诸人都在心里暗暗地扪心自问,暗暗地琢磨着,自己究竟该如何去做。
好半晌,曲风终于鼓起勇气,果断地从地上爬起来,目光镇定望住宋昭,朗声道:“小姐,曲风这次知道自己做错了,但请小姐将曲风的过错先记着,待将对手杀退,曲风自当前来,请小姐惩罚!”
说完,也不再等宋昭答复,只是与宋昭的目光深深对视一眼,转身,步履坚定地走了出去。剩下的人,也纷纷起身,却不再多说,对着宋昭深施一礼,随着曲风大步离开。
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客厅,宋昭抬手揉揉沉重的额头。
红袖招众人被铺入狱,却未曾动用任何刑罚。这样不同一般的行为,着实让人一时无法捉摸。但宋昭经过最初的震惊和担忧之后,一路行来的他,却决定,暂时不会冒险动用武力救人。
若是,此次事件的幕后主使是官方,那么她们羁押红袖招众人又不伤害,她们就是对方手中的筹码,在对方没有开出条件之前,筹码无疑是安全的。若对手不是官方,那呆在刑部大牢里,也无疑是一个更加安全,更加容易保护的地方。
目前,她除了暗中调查,排查各方线索,似乎完全不必要多做异动。
此时,无疑是双方对峙,比拼耐心的时间。他在赌,赌对方按耐不住,赌对方一定会提出条件。而那时,才是他动手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