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一年一度的团圆佳节。十三皇子终于在茫茫人海中寻回了失散的兄长清宣帝白靖夜。这一天皇宫大摆案席庆贺清帝归来。酒水正酣之时,清帝却当场宣布禅位于十三皇子白什夜,声称自己无德无能,难当造福万民之大任。
这时的朝野,绝大多数官员已经尽在白什夜的掌握中,而少数反对派也不敢再造次,于是闻讯众臣皆跪地高呼我皇英明,新皇万岁。至此,六王之乱终于以白什夜的登位而真正告终。
登基的吉日选在八月十八,也就是中秋过后的第三天。八月十七的当夜,十三皇子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当白什夜正在接收派出去找楚少楼的人汇报时,管家报说门外有一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求见。
半月多来楚少楼一直音讯全无,白什夜根本无心理会其它,于是直接让管家出去赶人。管家得令出去。他问立在堂上的年轻男子——“碧落,近来江北一带,什么事都没发生?”
碧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遂摇头。“照理说楚少楼所经之处,总会闹出点事情来,但近来各地无事,黑衣暗卫已经深入到每个城镇,皆无所获。”
“若照你说的,楚少楼还活着吗!”白什夜猛地一掌拍在茶几上,结实的茶几突然四分五裂。
碧落从来没见过这样怒形于色的白什夜,紧以敛眉,站在一边没有出声。另一边的胜雪立即递来茶盅,“爷稍安,楚少楼不会那么容易出事。”
“她失踪已经第十七天了,若是以前的她我也不必担心,但现在她和废人没有两样,沧都之外战火纷飞,无论遇到了哪路人马她都凶多吉少。”尽管白什夜的姿态依旧温文尔雅,但眼里的狂乱却不容边上的碧落和胜雪忽视。
碧落暗叹,说声:“人是我跟丢的,三天内我无论如何带回楚少楼的消息。”
*
一种新生活的开始,就是另一种生活的结束。
楚少楼在长江上的那一夜,突然兴起改变世界的念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那个念头随着一路长途跋涉,越来越坚定。
当再度踏入沧都地界时,当看见沧都城里城外两层天地的玄殊时,她心里澎湃着前所未有的激情。她的人生曾经大起大落,她经历了人生无数次生离死别,十三岁开始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走出来过。然而,那一天她突然发现,困着她的世界其实已经离她很遥远,那道天雷让她穿越了时空,同时也意味着她的世界已经完全被颠覆。
于是,那一天她想通了,也走出来了,然后,她开始呼吸这个新世界的空气,开始感受这个世界。再然后,她一路徒步来到沧都,看见了生灵涂炭,也看见了在战火中失去所有亲人的孩童站在血泊里哭泣——那些孩童,也许连十三岁的一半都不到。
现在,她站在十三皇子府不起眼的府门前,看着有些老旧的朱门,勾起嘴角,目视着年老的管家从里面出来,对她说十三皇子不想见任何人,要她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
她说:“现在已近秋天,天气转凉,我就是不想要凉快才到府上来。”
“你这小乞丐怎么就不听话?看你瘦成皮包骨,来,给你个铜板,去买几个包子吃吧。”管家陶了一个铜板丢给她,转身就要关门。
“慢着!”楚少楼站在原地,从地上捡起那枚铜板,用力甩进大门里,然后从容不迫地走上府门前的台阶。
管家瞪她:“你这小子,不是说了十三殿下不见客吗?钱你不要就算了,不要让我难做。”
楚少楼耸耸肩,“我今天一定要见他。”说着推开老管家,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
“喂,你这臭小子!守卫,拦住她!”管家吆喝。
门口的原本不动如山的守卫立即上前拦截,却被楚少楼懒懒一瞪便不敢再上前。“谁敢拦我?”她背负双手,视线一一扫过众守卫,最后落在管家脸上。众人皆被她身上一瞬间出现的强大气势震慑住,讷讷不敢妄动。
楚少楼于是微微一笑,不再理会众人,直接踱着步往里走。进了中庭,她又熟门熟路的行往大厅方向。管家在诧异的同时也紧跟上来,边走边问:“小兄弟,你来过?”
楚少楼不说话,一路行来,直至在大厅外遇到从里面走出来的碧落,脸上懒洋洋的神色才被讶异所取代。“你怎么在这?”她问。
碧落在看见她后也是一愣,往外走的脚步停滞不前了,相顾无言。
原本坐在厅内的白什夜突然听到厅外的说话声,手中茶盅落地,猛然站起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