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阳光照入进来，却怎样也无法穿过胸膛，抚摸到我渐渐紧缩的心脏。
我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娟狂的少年，他几乎完美到无懈可击。即便那双琥珀色俊眸还没有露出如嗜血般可怕的寒光,也依旧是个让人心生颤然的存在。虽然夜平时对我温柔宠溺。但我也知道，一旦他可怕起来，甚至连地狱里的恶鬼，都会胆寒三分。
可是为什么？此刻的我看着他，却忽然想要掉泪呢？
如果杀谬不过只是一场游戏，那么夜在十九年的短暂岁月中，到底经历了多少次，才会在面对着肉体带来的锐痛时表现出那份毫不在乎的麻木感。是不是他的灵魂，也早已被黑洞侵蚀，几乎快要失去了所有的感知。
原来，这就是他的世界。如同只繁盛在暗夜里的王国，永远不会被阳光照耀。
忽然地，我从床上起身，在夜的身后紧紧抱住他，他的背是那样让人依恋，却始终让我心生忐忑，无法安稳。
“怎么了？夕颜。才刚刚醒来，就要撒娇了？”
夜的手温存地将我环在他腰上紧扣不放的双手轻轻覆盖，磁魅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宠溺。
“夜，你打算杀掉伊万吗？”
其实这不是我想说的话，其实我只是想对他说：夜，你让我感到心疼。可是不知为什么，内心在此刻突然涌生出来一股别扭的自尊，我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对他有多么在乎。虽然他是我全部的世界，可是，我却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他的所有。
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并不存在平衡。所以，我更加不想让这份原本失衡的感情有着更加遥远的距离。
也许注定，他将会是我遥遥追随的存在。可是，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一个人的秘密。这份仅存的自尊，我只想珍惜保留着。
“伊万永远都不会是我的对手，所以我对杀掉他这件事情并无兴趣。只是有必要给他一个教训了，毕竟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他继续玩下去。”
夜回答我，声音冷漠，毫无一丝感情。但我宁愿相信这是身为表哥对于弟弟的再一次宽容饶恕。我相信夜一定不是天生的冷血，虽然他对我说过，杀人对他来说是一种享受的存在。
我发现卓宇依旧跪在那里没有起来，才想起他们的对话好像还没有结束，是我的突然介入打断了他们。
“少爷，既然您已经知道了我曾是伊万少爷的人，我想我再也没有资格留在您的身边了。就算您现在杀了我，我也不会有丝毫怨言。”
卓宇抬起头，清俊的脸上露出随时接受死亡的状态，甚至连半分的害怕乞求都不曾表示。
夜他，真的要打算杀掉卓宇吗？
眼前忽然一道白光闪过，我看见夜的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拿了一把锋利的刀，那是之前我替他取出子弹的刀。他深邃的眼底隐隐露出戾冷的寒光。
“你跟了我六年，一直都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杀掉你，我还真的觉得有点可惜。”
夜把玩着手中的刀，脸上的笑容越加邪肆魅惑。
我知道，夜笑得越是迷人，就代表着此刻的他，越是危险。
“不要！夜，你别杀了卓宇。”在夜没有预料之际，我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刀，将其紧紧攥在怀里。
“夜，你也说了，卓宇是你的得力助手，你不要杀他好不好。虽然他是伊万排到你身边的卧底，可是他明明有很多次的机会能够杀掉你，却从未这样做过。他已经做出了选择，选择了真正要投靠的人。在你身边能够这样忠心的能有几个，你不该杀他的。”
虽然夜的脸因为我而逐渐变得阴骘，但我还是把该说的话说了出来。我不想看到夜杀掉卓宇。夜的身边都是随时在算计陷害他的人，能够有卓宇这样一个死心塌地追随他的已经很少了。就算最初的出发点依旧是一场阴谋，可是卓宇没有伤害过夜，从来就没有。我真的不希望夜一失足成千古恨。
“夕颜，你竟然会为了他而求情？”夜眼底的寒光骤然阴沉，我虽想到了他会不高兴，却没有想到他会愤怒到如此地步。总觉得，除了愤怒，好像还夹杂着其它复杂的情绪。
“我只是不想让你今后后悔。”我又一次对他说道。
“是为了不让我后悔，还是害怕以后再也不会见到他。”夜逼近我，声音鸷冷。
“两个都有。”这是我的实话，我也是人，是人就有感情。在我眼里，卓宇个性虽然清冷，但他却是除了夜唯一对我真正关心的人。虽然他对我的关心也是因为夜，可是我知道他的关心并不像那些佣人带着虚假的成分。在我心里，他同哥哥也没有什么分别。
“你还真是诚实。”夜的笑容更加迷人了，却让我的身体不觉栗冷起来。我一脸疑惑地看着他阴骘的魅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气成这个样子。
“我不是你，对每个生命都这样麻木。如果你连对你忠心的卓宇都杀掉，那我一点都不怀疑，总有一天，你也会杀了我。”
这句话才说完，我便感到自己的话说的过了头。我这样说，岂不是把他说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可是，我只想救卓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的夕颜还真是一个善良的小天使，倒让我觉得心生惭愧了。”夜眼中的光沉下几分，低魅的声音落在我的耳边，在我以为他要对我怎么样时又忽然离开了我，我手中的刀已经不知何时回到了他的手里。
他将刀扔到卓宇的面前，“你毕竟没有背叛过我。所以我虽不会杀你，但是想继续留在我身边，你该知道自己怎样做？”
卓宇身形一颤，继而应道，“谢谢少爷的仁慈。”
我的双眸顿然睁大，眼睁睁看着卓宇没有一丝犹豫地用刀切下自己左手上的小拇指，鲜血瞬时从断指节处如小瀑布般飞涌喷出，那鲜红的血液，将我满目浸染。
“就算你没有杀他，也不该这样惩罚他。夜，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冷血。”我想我还是把他想的太好了，总是心甘情愿地认为其实他并不像表面做出来的那样残暴。我知道他的残忍同他所处的世界有关，我其实知道的。
可是为什么这一刻，我原本难受的心，却忽然涌上一股几近绝望的情绪呢？
是因为，卓宇那断掉的手指，让我也预示到了自己的将来吗？
现在的我虽被夜宠爱着，可总有一天，他也会这样冷漠地对待我的。
优美手指掬起我的一缕发丝，妖冶瞳眸眯起一半，泛着戾寒的光，“也许伊万说的对，我对你实在太过宠溺了，是该让你知道自己的分寸了。”
他的话落在我的心里，寒入骨髓。我微微一笑，拼命忍住了才没有让眼泪掉落下来。
“因为我只是你的宠物对吗？是我得寸进尺了，我的主人。”
他没有回应我，但我从他的脸上已经得到了答案。
这一刻，我忽然很庆幸刚刚并没有将自己的心里的话说出来。想起当初我在看到他杀人时说出的那一番话，突然觉得自己好傻。认为他真的能够将我的话听入进去，能够为了我而有所改变。
我是改变不了他的。我不过只是他一时喜好所宠爱的玩具罢了。有谁能够为了一个仅仅喜欢的宠物去改变自己的性情，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他的话再一次明显不过地告诉了我，我在他心里的价值，也不过只是如此。
只觉得有凛冽的风，呼啸着穿过心脏裂开的缝隙里，恣意肆虐着。
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