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少爷,对不起,这个女孩是无法催眠的体质,我尽力了。”
坐在我身边的男人无奈一声,收回手中的怀表,对一边正在看着的伊万说道。
“废物。”伊万低骂一句,“还有没有别的方法。”
“方法倒是有,不过有些危险。而且成功的几率也只有百分之三十。”
男人犹豫了一下,便对伊万说道。
“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会用,说吧。”
伊万的声音阴冷无情。
当听到男人所讲的方法后,我的身体终于无法安静下来。挣扎却是没有用的,只是让那冰冷的铁链对自己的身体平添更多的伤害。
伊万看到我眼里的害怕,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脸,声音仿似柔和:“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这样安全的方法对你没有效果,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来人,把她带到水池去。”
伊万起身,很快便走进他的两个手下,只将横拦在我腰间的铁链解开,便将我如畜生般地拖拽出去。空冷的房间中,有铁链冰冷的余音萦绕在空气中,仿佛死神降临前奏响的音乐。
第一次,我希望可以有人迅速结束掉我的生命。第一次,我知道了原来死并不是最可怕的。第一次,我终于明白了生不如死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如果,我的感觉还存在的话。
当身体被重重铁链绑住,当你除了呼吸以外的所有感官都被人死死封住,当你被逐渐浸入冰冷的水底时,连唯一能够呼吸的存在都消失掉的时候,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只有那残余的意识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当那紧绷的最后一根线终于断掉,你以为一切终于就要结束了,你的身体便会被人拽出这一片水池。将生的希望重还于你,却也不过只维持了短短数秒,你就又要再次重新沉入水底,沉入那一汪深邃而绝望的世界中去。
这就是伊万退而求其次的方法,一次次地将我置于死亡的边缘,在真正要断气的时候又会再次给予我生的希望。如此不知重复了多少次,我连挣扎的机会也没有,就这样一次次在绝望的边缘中游走了数次。只觉得冥狱下的十八层地狱,不论是刀山铁磨,最终也不过是这种生死不如的状态罢了。
伊万是不会让我死的,我却情愿让他一刀刺入我的心脏,或是将枪口对准我的脑门,任那小小的子弹穿透我的脑袋,都要比这样的折磨好上千万倍。
我不知道如此到底重复了几回,只知道当我最后一次被拽上水池,被人拆掉那些封住我的五官的蚕丝线时,天色早已变得如墨般漆黑了。
这样的酷刑,竟是持续了一整天。
伊万此时正从那透明的玻璃门中出来,他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看来是刚刚睡醒,而我,却在他这一觉中死了不知多少回。
“怎么样,有没有想起什么?”
虽然此刻外面并没有降下霜雪,但温度依旧维持在零下十几度左右,我身上的水根本没有机会干掉,很快便同那些缠在身上的铁链冻凝在了一起。睫毛上的水珠冻成了一团薄冰,在伊万的碧眸中,我看到了自己冻得发紫的双唇。
可是,还能发出声音。
“你说夜是嗜血残暴的人,可在我眼里,你才是没有人性,彻底堕入兽性的冷血家伙。像你这种混蛋,就算受到地狱里最后一层的烊铜地狱,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我感到自己的双唇生生裂开,有腥腻的血水流出,一双眼却依旧倔强着冰冷看他。看着这个只如牲畜一般毫无人性的少年,“难怪你一直杀不掉夜,因为你从来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少年原本的脸只是微微阴沉,在我说出最后一句时终于再无耐心,扬手便给了我一个巴掌。尽管身上的铁链让自己的体重重了不少,但少年的力道却也不容小视,我的身体向一边仰倒,只听脑部一阵重击,整个人便昏沉了过去······
好冷,好难受。
夜,我身上好疼,好疼。
低喃一句,我从一片黑暗中惊醒,发现自己已经被关回了之前的仓库。四周空无一人,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的昏黄灯光在头顶摇晃。
才想起,我现在并不在夜的别墅,而是在伊万这里被他折磨着。他用了那样残忍的方法,也依旧没有让我恢复记忆。虽然我也很想回想起自己的过去,但一想到白天的折磨,身上的冷,便浸入了骨髓,让我忍不住地剧烈颤抖着。
不行,如果再这样下去,还不等我恢复了记忆,命就已经没了。
我一定要想办法出去。
因为之前的昏厥,让夜对我放松了警惕,身上也没有再绑铁链,只是随便将我仍在了仓库一角。我扶着墙慢慢站起,悄声走到仓库的门口,透过门缝看到外面并无一人,只有漫天的暴风雪在呼啸着。
这样的天气,外面应该是没有人的。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伊万一定以为我现在还在昏死状态,所以必是不会派人来看我。月光昏暗,如果我不想办法这个时候出去,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可是我该如何把仓库的门打开,即便有风雪的声音掩盖,如果声音太大,也还是会引来人。我环顾四周,双眼不经意地看到仓库一角上方的角落里正射入一道月光,我欣喜地走过去,果然是一扇小窗,也许对别人来说太小,但对我来说,却是正好可以爬出去。
我把仓库里的箱子慢慢摞在一起,自己踩上去,窗户并没关紧,我只稍用力一推,如盐粒般的大片霜雪便在寒风推动下砸入进来。
冷,刺骨的冷让我手脚上被铁链磨损的伤口变得疼痛难当,几乎让我当下大喊出声。可我还是忍住了,在经历了白天那样的折磨,现在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
即便冷,即便疼,也是有知觉的。
至少我知道,自己还活着。
下雪始终是有好处的,否则我跳下去即便不死也会变成残疾。咬了咬牙,我闭眼跳了下去。雪花粘在我的身上,我的牙齿咯吱咯吱地寒颤作响。环抱双臂,身体犹如被万千鼠蚁啃咬侵蚀,几乎所有的温度都消失了。
不敢耽误时间,我连忙起身,在力气用尽之前,跑了出去。
······
“夕颜,我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可是你却让我开始感到了害怕。害怕有一天你会突然消失,害怕你会因为我而置于危险之中,害怕你再也不在我的身边。如果有那样一天,我该怎么办?所以夕颜,原谅我将你禁锢在这里,因为我不想让你面对任何危险。外面的世界太残忍了,我永远都不会再让你面对。”
······
那是在一个晚上,夜以为我睡着了,却不知我只是困乏地想要闭上眼睛,还没有真的睡着。夜的声音便传入了我的耳中,当时的我并没有什么想法。但现在却觉得他说的也是有几分道理。
这个世界本就不是纯白的,而夜身处的世界则更是血腥残忍,或许我落在伊万的手中还是幸运的。若是在别人的手中,恐怕现在我也不会活着了。
脚上虽然穿着鞋,却同光脚没有什么区别。我的身体逐渐被冻的麻木,只知道要跑,不停地跑,跑不动了,我就用走的。总之,我不能停,一旦停下,就意味着被伊万抓住。
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坚持到这个程度。只知道自己似乎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完成,只知道我还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雪停了,天际也浮现了灰白的颜色。
我茫然地站在街道上,看着四周的建筑,还有刚刚关闭的路灯,不知身在何处。只知道,我终于逃了出来。我竟真的逃了出来。
看到街道对面有一个店里的灯亮着,我的眼中有了神采,拖着疲惫的身体我向街对面走去。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卡车喇叭声,让我意识过来转过头去的时候,一道刺眼的光直直地射入我的眼中。
脑海中轰然之间便炸响开来,一瞬间仿佛有一根尖锐的锥刺扎入了心尖处,我跌倒在地,只下意识地紧紧抓着胸口,呼吸急促。
卡车停了下来,一阵怒极的低骂声后,我的下巴便被粗鲁地抬起,我的双眼失去了焦距,思绪仍然紊乱如麻,只任由那人肆意打量着我。
“喂,我说你怎么还不走,船已经等我们很久了。”
他的同伴跳下车,催促他道。
“你看这女孩条件不错,应该也是个孤儿。虽然看上去痴痴傻傻的,不过样子很好。带到岛上让教官好好调教调教,做不了杀手应该可以用来魅惑人。也能为少爷的组织培养一个有力的武器。”
“嗯,虽然看上去有些脏,不过车里的女孩倒是没有一个比她好看。行,把她带上车吧。”
我的身体被架起,仍入卡车后的装箱中。一车的女孩都在打量着我。我的眼睛看着她们,思绪并不在此。一行冰冷的泪水划落下来,却比赤火还要将我灼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