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与世隔绝,我匍匐在一个黑暗的洞穴中,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溃烂,却不能终止这场爬行。因为我知道,不管多么绝望,一旦停下,唯一的结局,一定必死无疑。
"夕颜,夕颜。"
我的耳边有温柔的声音在轻轻唤着,睁开眼睛,我动了动身体,却发现自己的脚下并无重心,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向一边倒去。
才发现,自己正被关在一个吊挂在高耸枝干上用柳条编织的笼子里。而珊妮正被关在不远处的另外一个笼子里,在灰白天空下用一双担忧的眸子看着我。
"没事,我还活着。"
虽然身体如同火烧一般,我想自己是发烧了。但我还是用轻松的语气对珊妮说道。我听到珊妮松气的声音,她跪着的腿开始换了个姿势,盘膝坐了下来。柳条笼子发出了几下危险的声音,让人觉得哪怕只要动一下,就会掉下去。即便不死,也要落个半残。
我也慢慢坐下来,让自己的身体得到休息。想要逃出去是不可能的,那个变态的女教官不知道清晨过后还会有什么样的残酷惩罚等着我们。
这里远离了我之前所在的意大利,没有皑皑白雪,天气倒也并不十分地冷。否则昨日那一番折腾,我今天是一定不会睁开眼睛的。曙光微现,穿透浓密的林叶,射入一点点微弱的光来。空气清凉湿润,带着植物的气息。林间里的鸟发出迟疑的清脆叫声,距离清晨的到来,还是有些早。
"夕颜,你说我们会活下来吗?还没有接受杀手训练,就已经死了这么多的人。以后的日子,我真的不敢想象。"
珊妮的身体蜷缩一团,我的心逐渐凉下,干裂的唇艰难开口。
"既然昨天我们都熬过了,今后不论怎样,我们都不能放弃。我们一定会活着离开这个魔鬼的岛屿。"
最后一句话,我说的异常坚定,就像是给自己说的一样。
珊妮抬起头,嘴角微微一笑,点着头,"嗯,我们一定会活下去。"
我对她笑着,心里却是没有一点的底。即便曾经在黑街里,我也没有遭受过这样的灾难,即便我的精神可以承受,我的身体也不知还能够承受多久。
但经历了那么多我都活了过来,我知道老天一定是听到了我的乞求,所以才给与我生的权利,让我可以完成自己没有完成的一切。
既然如此,我又怎么能够轻言放弃。
我不可以放弃。
就这样我同珊妮在笼子里又熬了整整一天,终于在傍晚时分,那个变态的女教练凯西便放了我们。她并没有再想其它的方法来折磨我们两个,而是把我们分配到了一个宽敞的仓库里,那里摆着许多的床,原来做为训练的孩子都睡在这里。
"如果不是看你们两个是个可塑之才,我一定马上杀了你们。但愿你们不要让我失望,让我看看你们能不能接受训练,活到最后。"
凯西尖细的指甲扎破了我的下巴,我只冷冷看她一眼,却并未拒绝她递过来的感冒药。
"我有太多活下去的理由,所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死。"
凯西的眼里微微一愣,既而放肆大笑,她笑得那样妩媚,若不是她身上穿着的教官军服,我真的难以相信她到底拥有什么样的真本事。
她总不可能只依靠美色才能够当上杀手的教官,虽然我毫不怀疑,她一定利用自己的美色杀了许多人。
来到这个地狱岛,是意外,又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既然老天把我送到这里,我就不能选择退缩。
只是当时的我还是过于高估了自己,也明白了凯西为何会笑得那样诡异。原来杀手的训练竟是如此残忍,以至于在训练中有太多的孩子无法承受而精神分裂。没有治疗,更不会有开导。那些精神分裂失去控制的孩子被很快带出我们所住的仓库,没有人知道他们被送去了哪里。我和珊妮猜测,想必他们不是被扔入大海喂鱼,就是被活埋在了这个岛上。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我所住的仓库里住的都是女孩,但也并不是没有男孩。只是他们被分配到了离我们不远处的另外一个仓库里。这里的孩子全部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并且每个人都在体育或武术方面有些天分。毕竟这里是要培训杀手,而非收容所。
我们每天凌晨三点就要起床,接受教官凯西为我们安排的训练。武装泅渡、驾驶、射击、擒拿、格斗术,地形学、爆破,这些我们都要学。他们不管我们是不是孩子,究竟可以接受多少知识。我的体质本来就是不好,在训练格斗方面时,我的身体有好几次差点无法承担,若不是我的练习对象珊妮一次次地对我手下留情,恐怕我早已支撑不住。
尽管每天睡眠的时间只有不过三四个小时,但我依然不停地告诫着自己,坚持一天,再坚持一天,就这样不知不觉,我开始适应了这里残酷的训练。
之所以残酷,并非因为这些训练的科目。而是没有达到每日训练基本标准后的惩罚方式,凯西的惩罚简直就是惨无人道,几乎每过几天都会有一个孩子因此而丧命。
有时落后的孩子会被绑了双脚倒吊在树上,树下放着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狮子,尽管你的双手没有束缚,但是每日的训练早已让你体力透支,又怎么可能还会又力气攀上绳子以远离凶狮。所以即便是男孩,也没有一个可以从狮口中逃脱的。
凯西每一次都会让我们站在一边看着,如此血腥恐怖的画面,让我们在精神上也忍受了双重的打击。有的人当时就无法忍受而在原地呕吐不止,或者直接疯掉。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我忍不住上前阻止,但珊妮硬是死死拽住了我,我可以感受到她双手的颤抖。
"如果你可以救下这里的所有人,我就放你。夕颜,在这里,我们连自保都是艰难的。"
珊妮的话搓痛了我的肋骨,她说的对,我连自保都是难的。就算去求情,也只是让我面临着同样的境地而已。我,没有能力去救别人。
单手紧紧握起,我眼睁睁地看着被凶狮吃掉的那个孩子,他分明不过十岁而已。若不是年龄上的弱势,他也不会在体力上输给我们这些人。凯西她,根本就不是人。
"珊妮,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凯西这个变态的女人。"
我感到自己的双眼有点热,有温热的泪水掉落下来,珊妮则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靠在我的肩上低声啜泣。即便如此,她的手仍然紧紧握着我的,她仍然在害怕我会看不下去而冲出去救下那个孩子。
可是我不会了,那个孩子早已成了无头的尸体。就算出去,也是晚了。
从此,我和凯西更加严格地训练,我们没有办法,为了活下去,只能让自己不断地变强,这样才会在每一次的考核中不会落后于人,免遭凯西惩罚的厄运。
虽然因为体质的关系让我在格斗方面很是勉强,但至少我的理论知识从来都是高分,所以一次次地,我都险险过关。而珊妮的条件却是十分优越,她的平均成绩总是这群孩子当中最高的,甚至在格斗技术方面连男孩子都不是她的对手。这让我很是欣慰,至少不用担心她会受到惩罚。反倒是我,每一次珊妮都要为我捏一把汗,让我很是抱歉。
我们成了彼此唯一的依靠,更是彼此唯一支撑的力量。仓库里的孩子越来越少,恐惧每日都有,但我们始终相信两个人一定可以活着出这个岛屿。总有一天,我们会学到所有,获得自由。
四季交替,就这样两年过去,我和珊妮在这个残酷的环境中始终坚持着活了下来。
但是凯西却似乎看我越来越不顺眼。有一天在操场训练时,她单独将我叫去,不过随便问了几句话,便开始说我目无师长,对她的话我的反应只是冷嗤一笑,在我眼里从未把她当成老师。她还真是抬高了自己的身份。
或许是我冷漠的眼神更加激怒了她,她甩手便给了我一个巴掌,五指细长的指甲划过我的半边脸颊,带起一片热辣的痛感。我感到有粘稠的血腥味道从肌肤里渗透出来,怕是被划破了。
"把她给我吊在树上。"
凯西尖细的声音穿透炎热的午后,刺破焦热的空气,操场上原本训练的孩子们便开始鼎沸起来,几乎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我不怪他们的冷血麻木,在这样非人的地方呆了两年还能够侥幸活下来,灵魂早已经历千疮百孔,人性这种东西,连我都不知道还剩下几分了。
珊妮立刻从人群中跑出,紧张地拽着我的手,向凯西求情。
凯西的脸变得更沉了,她一直很欣赏珊妮的能力,因为珊妮始终是我们当中的佼佼者,她具备一个优秀杀手应有的所有条件,所以若非特殊情况,凯西是不会随意任由自己的性子惩罚珊妮的。
我反手握过珊妮的手,在她耳边轻轻低语,"珊妮,我们都不再是两年前的那个孩子了,相信我,我会活下来。"
珊妮连忙摇头,但是凯西已经命两个助理教官将珊妮强行拉走,纵使珊妮的能力再优秀,也无法强行脱离这两个高她一头男人。我也很快被拖走,直到整个人被吊绑在树上。
饿了一天的狮子很快被放出笼子,看到我两双眼睛顿时放射出看到猎物的凶光来,那张开的嘴仿佛只要一口,就可以轻易地将我的脑袋吞并进去。
我屏息静气,看着快步跑来的狮子,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冷静,在他跃身跳起就要吞下我时,我的视线已经瞄准了他的下颌,双手立刻用力摁下他的下颌,在他受到这股冲击合闭嘴巴无奈跳回地上的同时,我也终于借力成功令整个身体得以反弹,双手险险地抓住了绑住脚腕的绳子,狮子此刻纵然再次跳起,也是无法够及到了我。
我本想借住绳索爬到树枝,却没有想到凯西竟是如此阴毒,她早已命人在绳索上面涂上了蜡,我不知道自己的手还可以抓住绳索多久,更不用说想要向上爬了。
凯西站在下面饶有兴趣地看着,身边甚至已经有人为她准备好了水果。只是这种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岛上的另外一个教官刘昂不知何时来到了林子,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紧张,对凯西说,"少爷来了。"
听闻,凯西立刻从椅子上站起,同样紧张几分的脸上还平添了兴奋的模样,令她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妩媚迷人。
"三年,我还以为少爷不会再到这里来了。这还真是我的幸运。"
凯西的脸上笑意明显,很快她便同刘昂离开了林子。那些围观的孩子也被命令同去了操场,因为刘昂说少爷想看看这些孩子训练的成果如何。
而我,自然没有被凯西放下。不过几分的时间,偌大的林子就只剩下了我和那个饿及的凶狮在互相僵持。
看来这一次,凯西是真的想要我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