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李恪接到高阳公主的暗示,皇上已经出动了精锐狙杀樊梨花。他带下属下赶到时梨花已经受了伤,之后便是不断的撤退、撤退!终于撤到树林里,他们无路可退了。不但他无路可退了,他的爱情也没路可走了。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去,比他死去更加痛苦。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的,这几天惺惺念念的就是想下去陪。皇上了几次他只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仿佛他的世界谁也不需要,谁也闯不进去。一直到凌风回来告诉他说,在谷底并未找到樊梨花的尸体,他才有了动静。
他下床走动的第二天,皇上来看他。他知道那是要和他说大婚的事。也是那次,有生以来对父亲有了激烈的言语。
他还记得父皇说:“恪儿,人死不能复生,你总是要往前看。”若换做平时他也许会恭谦的称是。可是在他亲手葬送掉自己的幸福后,他和他的父子情意已经随风而逝。
子女在帝眼中只不过是用来巩固江山的棋子而已。母妃曾说皇宫中没有亲情,他那时还小,总是说父皇很喜欢自己。那时候母妃听了,只是笑笑。但是他觉得那笑容比哭还令人心疼。如今他已经不是少不更事的年纪,皇宫中的尔虞我诈,搞得他好生厌烦。
李恪冷笑,“的确,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没了生的念想也跟行尸走没区别。所以大婚,父皇还是另选他人吧。别让我误了岱善公主的幸福。”
李世民万没想到他会当面直接回绝婚事,气得大吼“混帐!这婚岂是你说反悔就反悔的?朕定下的事还轮不到谁放肆!”
“父皇是要西凉公主嫁给一具尸骨么?”李恪凉凉的说。他最爱的女人不见了,他还怕死么?
“你这个逆子!朕已经下旨以公主之礼厚葬樊梨花,也算对她不薄,你还想怎样?难道要朕求你?”
“的确不薄!可是人已经死了,再大的坟穴也是一时风光。父皇,儿臣替梨花谢过了!可是父皇知道儿子要的是什么?”李恪目光平淡清澈,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李世民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不带杂质的感情。除了母妃,只有梨花给过我这样的感受。那个只爱这李恪这个人的女人,如今却为了我死了。母妃穷极一生也未能得到她想要的相濡以沫,在她临终前,您知道她告诉我什么?来世宁为布衣子,也不生在帝王家!”李恪声音无限苍凉,透着痛苦。
李世民看着这个儿子,心中五味杂陈,刚刚的怒气一下子消散。整个人一下子苍老许多。终是没再说话,甩开龙袍的袖子走出去。看着他有些踉跄的步子,李恪紧紧攥着拳头,压下心中的不忍,任凭李世民由太监搀扶出去。他是他的父皇,而他只是他父皇的臣。
第二日,圣旨下,西凉岱善公主赐婚给魏王李泰。由于靖边侯樊梨花的国丧也在这段期间举行,故而四皇子大婚定在一个月后。从那之后,李恪再也没见过李世民的面,而他也没有再入宫。高阳来过两次,匆匆看过他又走了。
樊梨花大葬的日子,京城禁止一切娱乐,吴王府闭门谢客。后门的一辆马车中坐着整装待发的李恪。凌风走到马车前停住,“主子,一切都准备好了。”
“走吧。”凉凉的声音传出,不带一丝生气。
马车缓缓开动,压出两行车辙,似情人迷离的泪,蜿蜒曲折。
城郊的一处茅舍,马车停在门前。凌风、凌云面无表情的立在两旁。李恪一身白衣站在樊梨花坠入山谷的地方,一动不动。出神的凝望着远方。风掀起单薄的衣角,消瘦的脸庞挂着落寞悲伤。
梨花,你究竟在哪儿?你还活着,对不对?不管你在哪儿,不管你是否活着,我都在这儿等你。
“主子,这儿风大,您还是回屋吧。”凌风看不过去,走上前来劝他回去。李恪闭上眼,轻轻叹息一声,转身朝茅舍走去。
与此同时,樊梨花告别救命恩人,头上带着纱帽悄悄的回到长安城里。
大街上冷清异常。店铺关门,小贩绝迹。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找人打听了才知道,原来今天是自己下葬的日子。皇上特准为公主级别的国丧,听说是暴毙。樊梨花勾唇冷冷的笑了。帝王权术李世民真是玩到炉火纯青。既堵住了悠悠众口,又让自己的良心得到解脱。真是一举两得。
路过吴王府的时候,大门紧闭。几片秋叶落在台阶上,翻滚几下被路人踩在脚下,碎了。李恪,此时应该是怎样的痛苦。一想到李恪,心猛的抽紧,恨不得马上跑到他面前,告诉他,她回来了,她没有死,他们要好好的过日子。可是,有些事是急不来的。没有万全的把握,她不会让自己置身危险,更不会让他跟着一起危险。想到这儿,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身影很快消失在转角。
李恪,待到我们重逢之时,我要正大光明的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