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上方的灯一直亮着,安卿的脸,一直黑着。
她只是出去半个小时,怎么会料到发生这样严重的事情?
谢美儿伤成那样,她心里也觉得不好受,可论责任,总不该怪到她的头上!现在这男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是做给谁看?
他并不多话,只是那眼中透露出来的质询和迁怒,已经比他说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初七再次确定,这男人的心理,极度阴暗!
他若当谢美儿是宝,为何不牢牢抓住她?既然放她走,为何又不干脆成全她?
他得不到,也不让她好过?
那天,谢美儿的手术整整做了六个小时。
肋骨断了三根,脾脏出血。
她醒来,已经是术后的第二天了。
睁眼,身边只有初七的影子。
茫然,周身的疼痛侵袭着她。
初七只是在这儿陪着她,护理的事情有特护在做。
这个女人应该是绝望的吧!因为的双眼总是长时间的定在一处,她不喊疼,也不说话,护工喂她粥,她就喝,喝到撑,她就吐,她拒绝和任何人交流。
这让初七想到一个词:心如死灰。
这样大约过了一个星期,这些日子,安卿只会偶尔在夜晚过来看看,在这个时候,初七会很识相的走出病房,给他们两人留出空间。
那晚,安卿是摔门而去的。
初七回到病房,见谢美儿神色凄凉,咬着指头在呜咽。
良久,她才缓缓道出:“他怎么能这么狠呢?匡伟,已经被他逼成那副样子,正如他所说,生不如死!还要穷追不舍干什么?”她抬手,抓住初七的小臂,不停摇晃。
“让我去找他,他会死在外面的!”
面对这样一个女人,初七有什么办法对她说不?
她反而是退了一步又一步,答应让那女人独自开着车,亲自去寻。
谢美儿就这样漫无目的的找,有好几次都把车子开到绿化带上,车头撞得也没个样子,还是疯了一样的不消停。
初七看着心烦,次次都想冲出去阻止她这样成为马路公害,但转念一想,要不让她折腾个够,怕也不会死心,只好暂时由她去。
直到发生惊心一幕!
正好是午饭时间,那条路的两边正在开发,民工们在路边的树荫下吃着盒饭,也不知谢美儿看见什么,只见她猛然飙足了油门的往前开,车子不长眼睛似的直往民工堆里钻去!
这还不得搞出人命来!
初七油门踩到底追上去,在追上她失控的车子时,一个甩尾,两车的屁股撞到一起,齐齐的漂移了好几十米,才堪堪停下。
现场是一片狼藉,散发着橡胶的焦味,汽车的尾气浓重的令人作呕,受了惊吓的农民工们呆愣愣的看着离自己只有几十公分距离的轮胎印,又看看十几米开外的两辆惨不忍睹的汽车,维持着扒饭的动作,青菜吞进去一半,还有绿油油的叶子拖在嘴巴外面,嘀嗒嘀嗒漏着菜汤……
初七整个人,因为车子的惯性,被甩贴在车门上,脑袋被撞得晕晕乎乎,她倒霉催的没系安全带,差点没被甩出窗去!
调整了下身体,还好,并没有受伤。
初七急切的打开车门,也不知谢美儿怎样了?她本就有伤啊!真不该由着她胡来的!
已经陆续有民工过来看情况了,初七脚下有些发飘,奋力拨开人群,挤到车子旁边,凑近窗玻璃一看,谢美儿趴在方向盘一动不动!
初七用力拍打玻璃,扯开嗓子喊:“谢美儿!开门,出来!”
周围开始有人对她指指点点,看她的眼光也不是正眼瞧的,不知是谁叫了一句,“大家围住她不要让她跑,报警了,交警一会儿就来!”
初七有种要吐血的感觉,他们哪只眼睛看见她要跑了?
她没空理会这些,扭头环视一番,蹙了蹙眉心,又蹲下,捞起一块砖头,抬手正要砸向后车窗——
却被人一把扣住手腕,“你这样会伤到里面的人,还是等救护车来了再说吧!”
“里面的人是我朋友,一切都由我负责!”初七面无表情的扯开那人粗糙的手掌,快速的扫视他一眼。
她身上散发着一种绝冷的气息,那人见她如此坚持,便也不再多管闲事。
初七用了三分的力,试着砸了一下,没动静。手臂又伸展开一些,狠狠的一记下去,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初七松了口气,一把丢掉手中的砖头,用手肘敲击其余的碎玻璃,探手进车门,还是打不开。
初七果断的开始清理碎玻璃渣,不多会儿,她便身手敏捷的钻进了车里。
谢美儿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待初七凑近了,果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初七不再迟疑,打开车门,将谢美儿弄了出来,让她平躺着,简单给她撞破了的额头包了下。
想了想,还是掏出电话,找到安卿的号码拨了过去。
警车和120的车子相继而来,几个交警拉着皮尺在现场丈量记录,还有一个交警拿着笔记本在路边的民工堆中做着笔录,其中不乏有人,不停的用手指着初七。
麻烦!
初七把安卿的电话给了120上的护士,自己则被交警扣着上了交警中队。
这一趟交警中队,一呆就是整整半天一夜,除了反反复复有穿制服的来做笔录,其他时间无人问津。
她的手机和证件都被扣了。
一间十来平方的房间,四面都是软木的隔音墙,两张椅子一张审讯桌,初七就这样被关住,跟犯人似的被隔离起来。
初七呕到极点,偏又不能发作。
直到过了第二天早上吃饭的点,才有人打着呵欠来打开她房间的门,“你可以走了!”
初七木然的越过他,擦身之际听见那人嘀咕:“真是,直接说你们是一起的不就完了吗?害的我在这儿看了一夜!”
呸!
她怎么没说,他们信么?
初七在椅子上蜷了大半个晚上,浑身僵硬的不舒服,加之身上有些被碎玻璃扎到的地方没有经过处理,这时候也跟针似的,出其不意在她身上这儿刺一下那蹭一蹭,不是很痛,就是难受。
正门口停着一辆迷彩的悍马,嚣张的没有车牌,初七撇撇唇,走了过去。
这时候不是矫情的时候,地点也不对,她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
安卿衣冠楚楚的抱胸坐在后座,正闭目养神。
黑皮见到一身狼狈的初七,小吃了一惊,“你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怎么遇着事儿这么——”蠢字他还没说出口,见初七一脸的疲惫,便不再落井下石,转身替她开了车门。
初七也懒得跟他计较,正要坐上去。
“后面来。”
男人的声音有着早间特有的磁性,清润而好听。
“还是不要了,免得弄脏你的衣服。”
安卿刚才还眯成一条缝儿的双眸,这下彻底睁开,可不!眼前不就是灰头土脸的一假小子么?
他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一下就沉了去,“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不是挺能的么?”
再能,也禁不住临溪人的胡搅蛮缠不是?真是秀才遇到兵。
初七不习惯解释,况且,这事儿她当真不想再提。
安卿眸色阴沉的望着她一言不发在副驾上坐定,知道她一向是有些脾气的,但不论如何,在外面还是挺顺从的,他哪个时候受过女人对他甩脸子?
“坐过来,不要让我说第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