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是驭灵者,只要试着催动经络上的雾气,然后把它当做是身体的一部分就可以了。”墨白将萦绕的颜色放在沐红妆眼前。“放松下来。”
沐红妆听着,深深皱起了眉头。“可真够玄的。”
沐红妆听不明白墨白的话,不过还是试着照做。她闭上眼,努力感受雾气的存在,这就好像是在黑暗中摸索一切本不应该存在的事物,眼睛被放弃,其余的感官无限放大,那些雾气,在她的意识里变成了触手可及的东西。
朦胧中一片黑暗,极度的不安全感在一瞬间吞噬了沐红妆的所有意识。这样的感觉很不好,习惯了依靠眼睛去探索世界的她,不知道在失去眼睛之后,应该怎么办。用心去看,黑暗深处传来的声音这样告诫她。
模糊中仿佛记起很小的时候,穿越时空与岁月,回到了血脉觉醒那一天,冰冷的液体爬满全身,黑暗笼罩了世界,她失去了眼睛,她看不见。那时候害怕的她,被莲城的话带回来。莲城说,一个王,兽族的王,就算是失去了眼睛,也会学会在黑暗中活下去。
上任御兽王,那个温柔的女人也曾经说过,没有因为失去视力而害怕,因而放弃自己所求的兽族,身为他们的王,自然也是如此。所以从小怕黑的沐红妆,却一直努力学着在黑暗中活着,就算只剩下自己,为了力量,为了强大,为了那个种族——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碰什么,好像一个渴望拥抱的孩子,可是她只是摸到了一片虚空,冰冷的,虚幻的。其实很累,一直都很累,然而正因为背后站着相信自己的人,所以才能站起来,一直一直作出一个王的样子。
我相信你。黑暗中好像看见了莲城的脸,他在笑,轮廓清晰,带着莲花的香气,和他一如既往的信任。对于莲城的气息,她是不可能感觉错的,于是沐红妆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却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住了。
仍旧是一片模糊的黑暗,然而却有无数萤火般的亮点散漫的成雾状飞来飞去,整个空间仿佛是夜下的星空,那些黑暗是可以被看透的明亮,一片片萤火照亮了不通透的世界。而在那萤火丛丛之间,竟然盛开了一朵妖冶的火红莲花。
莲花呈半透明状,精致晶莹,每一分花瓣,花瓣上的每一分脉络都无比清晰,花瓣欢快愉悦的左右摇摆,好像在欢迎什么的到来。而这火红色的莲花,出奇意外的有着白色花蕊,柔软温和的编织成摇篮,那之间包裹着一个赤倮白皙的男人。
那男人宁静的沉睡,很是安详,容颜十分美丽耀目,他纤长的柳眉细细,上挑的桃花眸子,微抿起的唇,还有右肩上盘旋蔓延一直到腰际的红莲花,颜色暗淡了些许,他的四肢并不强壮,骨骼分明修长,皮肤却变得透明,这是个妖冶了年华的男人。
沐红妆的眸子里映出了男人修长的身影,她忍不住惊讶的捂住了嘴巴,似乎是无法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一幕,她大大的眼睛毫无预警的迸出泪水,身子像是虚脱了似的滑倒在地上,来到异界时的坚持坚强此时化作柔软消失不见。
莲城说过,那红莲花就是他的能力之源,是传承的印记,而此时却一副虚弱的样子。沐红妆望着男人身上颜色暗淡的红莲花,似乎明白了什么,为什么可以死而复生,为什么莲城会虚弱的消失,而她的指尖小心翼翼的抚摸男人的脸颊。
“莲城…”她呢喃出口。
是莲城——给了她第二次活下去的机会,用她永远也无法理解无法支付的代价。沐红妆拉住了莲城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明明是泪流满面,却绽放了灿烂的笑颜,无数星光似的萤火在她和莲城身边徘徊,美丽非凡。
“只要还一起活着,这么美丽的世界,总是会常常看到的啊…”
每一具身体与灵魂其实都是分离开来的,身体是容器是外壁,灵魂是本质是内容,灵魂之界就是盛装本质的地方,也就是类似于玻璃瓶的内壁,他既是空间也是时间,把灵魂和身体分割成两部分,让灵魂可以在不同的身体中存活,可以来去自由。
空间与时间互相交错组成世界,创造了代表空间的,实质的身体与代表时间的,无质的灵魂。但是由于空间之力十分强大,可以在极短的时间之内直接吞噬扭曲无形无质的灵魂,所以必须用身体作为外壳,保护本质。
然而身体会在空间的消磨中一点一点衰老,一点一点损毁,而灵魂却是永恒不变的时间,所以天地规则为那些强大不甘死去的灵魂创造了福利,当灵魂强大到一定地步的时候,就算身体毁灭,灵魂也可以使用另一具完好的身体,操控另一个身体的灵魂之界。
这里是沐红妆的灵魂之界。
新生灵魂是由父亲的灵魂做种子,母亲的灵魂作养料一点点发育成型,然而有些父亲或是母亲的灵魂并不适合抚育新的灵魂,所以他们终其一生都无法生出思维健康的孩子,
有些则是身体不适合,所以不能生出孩子或者不能生出身体健康的孩子。而初生的孩子没有身体也没有自己的灵魂之界,他们的灵魂只能被盛放在母亲的身体之内。
母亲用十个月的时间把母亲的灵魂之界分出一半给予孩子,并将自己的灵魂锻造成为孩子的身体。于是孩子们出生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自己的灵魂之界,所以运用元素就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一样。也是如此,这里的母子之间都有着特殊的联系。
而此时沐红妆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始终无法感觉到暗属了,因为她跟本是弄错了方向,她原本的世界中所有的修炼者误导了她,以至于她根本没有想到,依附于经脉的暗属,源头不是心脏不是丹田也不是脑袋,而是在这具身体所属的灵魂之界。
在这由空间与时间编织成的虚构世界之中,那一片片飞舞着在黑暗中发光的暗色光点,忙碌着因她的到来而欢笑着的,围绕在莲城身边为她守护莲城的那个,就是沐红妆的暗属性,巫族千百年来不灭的传承。
只要她下达命令,命令暗属去做任何事情,他们就会毫不畏惧的完成,得到吞噬毒素的命令之后,他们就会向下分发细微的任务,精确到每一分骨骼,每一条血脉的暗元素都会行动起来,按照她的所想去做。
沐红妆的任务,则是摄取足够维持身体在空间行动存在的五行灵气,并吸收拥有暗元素的灵体,让暗属有足够的力量维持灵魂之界与完成命令,至于所有沟通驯化为之所用的工作,就都是暗属的事情了。
可是怎么才能命令他们吃掉毒素呢?
谁知道她只是刚刚这么一想,暗属便像找到方向一样全部运作起来。突然之间这个空间都变得透明了,她看见了自己的经脉血液、骨骼,甚至是依附在那之上的暗属与暗系元素,这种透视身体内部的新奇感觉让沐红妆不禁笑了起来。
她仿佛置身在一个小型城堡,暗属们是她的管家,暗元素就是她的仆人,她的所想他们都知道,而她的命令,他们会忠诚的去执行。这里是她的王国在这里,她就是王,没有人会违抗她的命令。
只是这一晃的功夫,暗属已经把命令吩咐下去了,霎时间,无数的暗系元素统统行动起来。暗元素的速度极快,在经脉上游走就像是高速公路上的汽车,忙碌却又井然有序,时不时迎面而来,交错纠缠,却都又小心翼翼极其巧妙地避免了碰撞。
她看见暗元素忙碌的聚集在压制毒素的左肩上,一部分负责一点点蚕食掉黑色的毒素,另一部分将之转换作暗元素,有的将这些新生的暗元素运送到身体各处,也有的像是后备队,哪里缺人补哪里,还有许多不知道什么用处不停忙碌的元素。
虽然忙碌不停,但是进展却不怎么可观,被压制的毒素虽然不大,但是和暗元素比起来简直就是庞然大物,他们工作的速度堪比蚕食,沐红妆看的眼皮直跳,这种感觉就像是坐在电脑前面看加载条零点零一零点零一的往前挪,让你恨不得爬进去帮他啃两口。
沐红妆坐不下去了,正准备离开,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怎么出去啊?
她进来时是蒙进来的,可是出去的话,这时候暗属嘻嘻哈哈的飞舞起来,左右支起一个一人高的镜子,镜子里映出了高高的树,黑黑的天,小小的她和沉静的墨白。意思很明确,只要踏入镜子,就可以出去了。
她回头望了望沉睡的莲城,喃喃开口。“保护好他。”
暗属立刻在莲花四周立起一道黑色屏障,滑稽的组成了一只手敬军礼的样子,沐红妆深吸一口气,抬步迈入镜子。
已经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了,墨白没想到这女孩竟然会用去这么长时间,去懂得驭灵者天生就应该会的东西,这种控制力就算在觉醒仪式之时还没有觉醒,但也会随着年龄增长一点点恢复,或许一辈子也没有觉醒控制力,但是那样的人也无法修习。
可偏偏她身上萦绕着属于十四星驭灵者的雾气,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就算真的是出生便觉醒了控制力,也算得上是天才中的天才,加上女孩的性格女孩对医术的掌控力,一定是只有大家族的传承才可以做到了。
然而哪个家族会把这样一个女孩一个人放在这如今险境重重的西方大陆?女孩在同龄中是天才,可是终究还太弱,很容易被杀掉,就算是历练,也不会把这样的有潜质的天才放到危险的地方吧,毕竟如果女孩陨落,家族也会损失的。
巫族——沐氏?突然,一个名字出现在墨白的脑海之中。巫族那个天才的少主觉醒时在四方大陆掀起了一阵修习的狂潮,墨白也曾有耳闻,按现在巫族全灭的形势,女孩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也就说得通了,可是那个少主不是身体孱弱,见不得光吗?
墨白不明白了,这个女孩从没有让他明白过,他紧盯着女孩的模样。
女孩苍白的脸颊只有不到巴掌大小,仿佛仅仅剩下了一对会说话的大眼睛,就像是好几年没吃饭,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跑出来的难民。可她的举手投足间却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一举一动都是十足的公主气势,破乱的衣衫也掩不住她身上的光彩。
她是公主,她是王。她是站在世界顶端的女人。
墨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孩子不过七八岁的样子,自己怎么会想起女人这个词?他重新打量着沐红妆,宽大的黑色外袍遮住她的身子,衬得她露出来的手脚更加纤小苍白,身子几乎是看不到的,让他明明白白的知道这只是个孩子。
露出的那双小手短短小小,却已经没有了孩子该有的圆润,骨质分明。似乎长期病弱的缘故,她的手纤细的出奇,皮肤下交错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她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只倔强的小兽,明明已经虚弱无比,却偏偏还倔强的活着。
这个时候,沐红妆长长的睫毛轻轻挣动,打断了墨白的思绪,她的美丽,就像是蝴蝶破茧的那一瞬间。墨白不眨眼的紧紧盯着她,不愿错过这美丽的时刻,或许有着私心,这女孩的觉醒,他见证了,他记住了。
女孩的眸子果然睁开了,浅灰色的一汪露水,清澈的像是飘洒在溪流里的杏花,干净得一尘不染。她眨巴眨巴大眼睛,背后升腾起一片黑色雾质,十五个亮点在她背后飞驰,那是进阶十五星驭灵者的表现。
“没想到睡一觉也能升呢。”沐红妆笑了,伸了伸胳膊去拽墨白的长发。“嗳,你叫什么名字,我可是说真正的哟?”
“墨白,就是墨白,没有骗你。”沉吟许久,墨白终究说出了自己的真正名字。这对于杀手来说很可能是致命的错误,虽然这么多年他早把撒谎当做生活的一部分,可是面对这个清澈的孩子,他始终是说不出谎言。
“沐红妆,我也没有骗你。”她一直咧着嘴笑,很高兴的样子。“你可记住了,我叫沐红妆。”
他确确实实把那名字用力刻在了心上。
多少年后,当他默默当做那个妖娆女人的影子,看女人一点点强大一点点成为世界顶端的王,他依稀记得十年前有个小小女孩,那女孩神采飞扬,清澈着眼睛,笑意盎然的叫他记住自己的名字,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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