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小的活物不知是男是女,侧对着她,看样子应该是个人类小孩,身上没有妖气。他周围的男女脖子上有道血痕,双目圆瞪,惊恐之状流露无疑,显然是被杀死的。
只是不知这小孩是如何躲过这劫的?
姬言卿定定地打量着那小孩,饶有兴味,又瞧瞧他手中的一块生肉,以及他正专心致志进食的模样——瞧他那样子,好似在品尝什么美食,不急不躁。
见状,姬言卿眼里的兴味顿时消散。一想到他手中的那块肉是人肉她心里就有些凉凉的。
人怎么能吃人肉呢?她姬言卿就是再饿也不会吃狐狸肉啊。
许是察觉了有什么不对,那小孩突然侧身往她这边望来。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黑乎乎的,只有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格外明亮,里面没有她这几日见惯的惊恐和不安,而是充满了沉静和警惕。
姬言卿有些惊讶,这小孩真真是与众不同啊,虽是衣衫褴褛,倒有几分沉凝的气度——虽然这词用在他身上有些不太恰当,此时的他太像乞丐了。
难道他能看到我?不可能!
那小孩狐疑地看了看姬言卿所在的地方,过了一会见没什么异状才继续吃自己的东西。
姬言卿挑挑眉,不知为何,突然对他有些怜惜。她仰头望天,心里叹道,“娘亲小时候第一次出山就碰到了才五岁的爹爹,后来两人相处融洽,这才有了一番姻缘。现在仙界谁人不知爹爹和娘亲的感情好,听说以前没生我之前还有女仙男仙来勾引爹娘,一千年后就没人自讨没趣了。嗯,爹爹外貌俊美无俦,修为进展奇快,人又专情,难怪那些女仙老是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还有娘,也生得极好看,虽然有些不务正业,但她在仙界的人缘多好啊,炼丹术高明,老是帮人家炼丹,只收取一点点的酬劳,仙界即使到现在也有好些男仙是对娘有好感的。可是这么多年来,爹娘也只是偶尔吃吃醋,不曾吵架,感情倒是一日好过一日,说是蜜里调油也不为过。”
对于爹娘之间的感情,姬言卿心底也是极为羡慕的。
我未来的夫君又是何种模样?他会不会只看上我的容貌?还是只看到我背后的家人?
姬言卿想着想着突然扑哧一笑,暗自嘲讽:我这还没到动情期呢,怎么就突然对着一个小破孩想起这些?幸亏没人知道,否则就羞死人了。
“谁?”突然地,一声稚气的童音响起。
姬言卿这才发现自己笑了出声。
“小孩,你几岁了?”姬言卿见小孩朝自己张望过来的惊慌样子,就撤去了隐身术,含笑地望着他。
那小孩初时很是惊恐,但一见到姬言卿就很快平静下来,眼眸失神了一会就恢复了沉稳,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姬言卿,而后开口道:“你是仙女吗?”充满奶气的童音竟有几分嘶哑,想必是因为干旱少水,不复一般孩童的清脆。
姬言卿摇摇头,道:“还不是。”
“那你一定不是个普通人。”小孩的眼眸清澈,有几分激动。
“何以见得?”
“你会隐身,而且你全身没有灰尘,人长得……”小孩的脸庞黑乎乎的,他眨眨眼,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继续道,“而且仙子长得那么好看,看到那么多尸体也没害怕,怎么会是一般人呢?最明显的是,仙子你的脚现在没有踩到地上。”
姬言卿有点惊讶小孩的伶牙俐齿和冷静,心中倒是对他多了几分喜爱。
“求仙子大发慈悲!小子不求其他,只求仙子把小子带出蓝牙国吧。”没有预警的,小孩突然把手中的生肉小心翼翼地放到一边的粗布上,立即跪拜于地。
“为何只求我把你带出蓝牙国?”姬言卿眼睛一转,又问道,“你的肉哪来的?”
那小孩似乎面有难色,道:“这里的人都是我的同村,先前我见有一条恶狗在啃咬尸体,我把恶狗杀死了,就只剩下这块肉了,仙子也饿了吗?”
姬言卿哑然,这才发现这些尸体果然有狗啃过的痕迹,而那条恶狗也只剩下几根骨头和一块破烂的毛皮了。刚才被那些堆高的尸体挡着,她也没仔细看,所以就错过了。
想到刚才自己误认为他吃人肉,姬言卿摇摇头,道:“我不饿。”即使饿了也不会吃那个啊。
那小孩似乎松了一口气,道:“说的也是,这狗也是老狗,肉硬硬的,不好吃。”
姬言卿知道他的小心思,不过也没在意,就道:“你怎么杀死那条狗的?”瞧他瘦兮兮的模样不像是能杀死狗的人,她怀疑他连把刀都拿不起。
很快,姬言卿知道自己猜错了。因为话音刚落,那小孩就从怀里拿出一把生了锈、缺了口子的菜刀,他道:“我用这个杀死了它,我们都没什么力气了,但是我不怕死。”脸上竟是充满了悍勇之气。
姬言卿赞许地点点头,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还没回答我为何只求我把你送出蓝牙国?”原来这里是蓝牙国,也不知道离荀国的姬家有多远?
那小孩的眼眸顿时黯淡了下来,他低着头,又抬头望着姬言卿,咬着唇,细声道:“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扫把星’,‘野种’,说我是天煞孤星的命,会把旁边的人都克死的。”
经过一番问答,姬言卿这才知晓小孩的来历。
话说,小孩今年五岁,原也是蓝牙国某高官的幼子,他原有兄弟姐妹八人,全家一共一百多人,本来生活富足,还算安乐。接着,小孩出生了,出生那天,天有异象,那天傍晚的云朵似乎是血红血红的,接着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连雨都似乎染成了红色。
小孩出生了,一出生母亲就血崩,当场就去了。小孩满月的时候,家人找了个道士批命,结果说他是“天煞孤星”,注定要克尽六亲。他家人开始信了,把他养在外院,但接着他父亲就丢官入狱,幸亏没祸及家人。
丢了官后,家人把怒气都发泄到小孩身上,只是当时的小孩才两岁,也不懂什么,他外公怜惜他幼小,就和他外婆一起把他带回了老家。没想到在乡村里也不安稳,他外婆老是骂他,于是全村人都知道他是扫把星。
村人愚昧,从此小孩就只剩下一个外公肯和他说话了,其他人不是朝他丢石子就是丢白眼。
小孩说着就哭了起来:“呜呜,仙子,我真的是扫把星吗?为什么他们都那么说我?他们都不喜欢我?外公外婆死了,他们是不是我克死的?我是不是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看着那个埋头痛哭的小孩,姬言卿心里觉得酸酸的,她一直生活幸福,家庭和乐,没想到这世间还有身世那么悲惨的小孩,而且,他还只有五岁啊。据他说,村里大旱的时候,赋税又重,村里没有粮食,很多青壮年都外出去找食,徒留下一村子的老弱病残,这时他的外公外婆就去世了,只留下他孤身一人,在村里乞讨不到吃的就上山去找些野果,到后来,连野果都没了,草根都被挖空了,他们无法,只好一村子的人开始外出,也借此逃避那沉重的赋税。
那小孩没有人缘,他只好偷偷地跟在大队伍的后面,却不想因此躲过一劫,没有被士兵杀死。
姬言卿仔细看了一下小孩的面相,再问他的生辰八字(据说他外公经常带他去算命,所以生辰八字记得清清楚楚),就开始掐指算计。她以前因为好奇,学过这方面的内容,再加上这小孩只是一个凡人,所以这方面的小术还难不倒她。
过了好大一会,姬言卿才面色古怪地看着小孩。
“仙子,怎么样?”小孩面色忐忑。
姬言卿叹了口气,道:“的确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小孩的眼眸一下子就灰暗了下来,道:“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他哭了一会,擦干眼泪道,“仙子,那你把我带到邻国就行了,那里没有战争,我年纪还小,还认识几个字,应该能找到活干。行吗?”说到最后,语气变得小心翼翼。
天煞孤星不可挡,孤克六亲死爹娘;天乙贵人能解救,修身行善是良方。
“小孩,你可愿随我一起走?”姬言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