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4号
星期三
驾校通知理论考试了。事实上好几天前我就在交通信息网上看到公布的考试通知了,我怕莫南找到我,没有敢去。今天是最后一天,警察叔叔清明节也加班,如果不去考,又要等一段时间。前思后想,最终鼓足勇气踏出韩家大门。
通知八点考试,我七点钟就到了,像做贼一样溜进大厅,潜入三楼。
中途很顺利,97分通过。
出考场的时候果然看见莫南了,他就守在交巡警大队的门口。
是啊,素来心思缜密的莫大教授怎么会忽略网站通知呢?或许两天前他就已经在这里守株待兔了。
不可否认,莫教授有一副好皮相,来来往往,有不少女士都对他行注目礼。
我却觉得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带着黑色的手套,靠在黑色的保时捷旁边的他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即使隔着那么远,他身上所投射出的那种带着恐怖气息的阴影依旧能够笼罩到我。
只要看一眼,就让我忍不住想要逃。
我怕他。
那种恐惧感已经深入骨髓。
等我发现很多人对我行注目礼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居然可笑的缩在墙角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模样。
我快速的折回四楼,从窗户上往下看。直到等到所有的人都考完,大楼里的人都走完了,莫南才一边朝着这边儿望,一边欠身打开车门坐进去。
看着车子发动起来,缓缓开走我才松了一口气,整理一下情绪,下楼。
谁料到,刚刚走到二楼玄关的地方,透过楼梯的窗户便看见莫南的身影从大厅玻璃门上一闪,我顿时像一只被猫发觉的老鼠,吓吓得慌不择路。
原来他不死心,又折了回来!
我的手心出了汗,心脏咚咚咚的跳。愣了三秒钟才想起来往楼上逃。
寂静的大楼里高跟鞋的声音是那么的清晰,我心惊胆战地想,或许,他追着声音就能一路找到我。我真恨不得把鞋跟装上消音器。
果然是这样,男士皮鞋敲打地砖的声音那么骇人,距离我如此之近,以飞快的速度刺激着我的耳膜以及心脏。
身后似乎有一条毒蛇紧紧追逐我的脚步,只要我缓一缓,就会咬住我的脚后跟,将我吞噬入腹,我无法思考,只能没命的逃。
或许他已经发现了我,这栋楼一共有五层,而我已经顺着楼梯爬到第四层。而莫南至少在第二层,楼梯转角处我几乎看见了莫南的衣角,我不敢再往上,顺着走廊的一路小跑过去,一边寻找可以藏身的场所。
走廊两侧每隔几步就是一扇门,有的关着,有的虚掩着,有的敞开着,可是我都不敢随便进入。因为牌子上写着“大队长办公室”“副队长办公室”“中队长办公室”都是警察叔叔的领地,而我此时贼眉鼠眼模样很容易被误认为是自投罗网的犯罪嫌疑人。
终于找到一间不是办公室的地儿,门牌上写着卫生间三个字。站在门口看着两扇内门我犹豫了一秒钟,决定冒险闪进了那扇挂着西装小人牌子的门里。
闭着眼,用包挡在脸上,做好被人轰出去的准备冲进去。
运气特别的好,里面没有人站着嘘嘘,推开一扇虚掩的小门,我躲了进去,反手关上门,捂着嘴,大口的喘气,又拼命的憋着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男士皮鞋的脚步近了,更近了。终于在敞开的卫生间门口停住,透过门缝,我看见了那双黑色的皮鞋,Berluti牌,去年在米兰买的,一双鞋花去我半年的工资。
他和我一样,在门口站了大约两秒钟,便朝着推开那扇挂着穿裙子小人牌子的门。
我松了一口气。
“你干什么!这是女士卫生间知不知道!”一个很干脆很泼辣的女人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
我听见莫南镇定而诚恳的解释:“很抱歉,我太太进来很久都没有出来,我有点担心,所以过来看看。哦,她怀孕了,行动有些不方便。”
这个人,随时随地都能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绅士模样。
那个女的显然被他感动了,颇为欣赏的说:“这里没人。你太太可能已经出去了吧。哎,现在像你这样的好男人实在不多,你太太很幸运。”
“谢谢,但愿她也能这么想。”
他转身,走了出去,皮鞋声渐渐远了,我长舒了一口气刚要推门出去,又听见脚步声折了回来。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他走进了男士卫生间,然后轻挪脚步朝我这边走过来。
我闭上眼睛……觉得自己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让我无法喘气,只能死死的捏着包。
他越来越近,就在他快要推开我面前这扇门的时候,门外又传来那个女人的声音:“这位先生,我刚刚看见太太好像在楼下,你看,那,是不是。”
莫南放弃了动作,转身走出去了。
直到脚步声已经远的听不见了,我依旧躲在卫生间大气不敢出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精神恍惚地走出那扇门,虚脱了一样跌坐到台阶上。从口袋里掏出小波给我的新手机,里面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多数是小波的,还有一个陌生号。这些我都不在乎,现在我在乎的号码只有一个,这些天,它已经在我的脑海里默背了无数遍。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地飞快的拨通了这个号码。
那边传来很好听的男士声音,“喂……”
我想开口,喉咙却被哽住了。
那边有些疑惑:“喂?你是谁?”
我试了几次,才哑着声音喊出来:“我求求你了,陆医生,就给我出了证明吧?”
“路露?”陆玉鸣有些惊讶地问。
“我求你了陆医生,现在只有你能救我!求求你了!”
那边沉默一会儿,又问:“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不知道怎么了,握着手机一个劲的掉眼泪,胸口憋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别哭啊路露,有话好好说,不要这样……”
“求求你了……”
“莫南这几天快把我这儿炸了。我没对他说你住在哪儿,心里已经觉得对他很亏欠了。路露,你要求的事情,我……真的办不到!”
陆玉鸣的回答把我这几天所淤积的负面情绪逼到顶点,我对着手机哭喊起来:“陆玉鸣你不配做一个医生!你和莫南就是一丘之貉!如果他是杀人犯你就是帮凶!”
“你别哭好不好?别哭了露露……”陆玉鸣那头有些着急。
我情绪几乎失控,对着手机一通发泄:“韩冰说我的眼泪不值钱,没有用,我承认我没有出息,我也没想过自己要有什么出息。我从来没有想当什么女强人,也从来不奢求什么荣华富贵,我只是想像一个平常的女孩那样拥有一个平凡的日子,一个安稳的,安全的生活,这难道过分吗?为什么你们非得这样逼我?我做错了什么?得承受这样惩罚?”
“我们谈谈好吗?路露,告诉你你在哪儿,我去接你。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