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迈动步子走到小椅坐下,纤长玉指闲闲地敲着茶几,狭长的眸子里隐过一抹笑意,细细凝着她三九冰霜的脸。
他也并非故意惹她生气,只是偶尔不自觉的那么做了而已。就好比方才,当那套被褥脱了手他才反应过来,不为别的,也是为了今晚的住宿问题。他深知伊竹是不会与自己同床共枕的,而如今,自己又将她最后的一根稻草折断,瞧着那黑气渐浓的脸,或许是第一次,他竟心境乱了。
悄悄敛去了眸子里的笑意,面色登时严肃了下来。
伊竹不屑地轻声一笑,轻移莲步走至门前,手指勾上门插,狠力地向右边一拽。
“你要去哪?”颜如玉眸色中闪过一份讶异。
她这次竟没冲着自己发脾气,而是不了了之?按照她以往的性子,肯定会骂上一句‘无耻’,然后拳脚相加,莫不是这回真把她给气急了!
有些踌躇地僵在座位,再次张口却唯有干瘪无声。
惹她,他会,哄她,他还真不会!
伊竹闻言脚步顿了一下,略微侧头轻扫了他一眼,闪身出了门去。
第一次栽你手里算我笨,第二次栽你手里算我不服,第三次还想叫我栽你手里么?
伊竹早就寻思过味了,自己武功武功不如他,背景背景没他大,所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既然自己已经成了五王妃,就没有鸡毛蒜皮回娘家的理。
惹不起你总躲得起你吧!
就算你俊的不可方物,可那心却是烂的,深怕一天看不到我出丑似的!对付这种爱看戏的人,就应当让他没戏可看,你做什么说什么,我权当狗放屁便是!
一路腹诽,等回过神已经站在了鬼面与凝枫的房前,踌躇了片刻,终归还是没去敲门,索性便转身下了楼。
林掌柜正噼啪打着算盘,一页页的入住名单与酒水,让他脸上一直噙着一抹贪财的笑,抬眼瞧伊竹走来,随手将毛笔搁在笔架,左手扶着账册道:“夫人怎么还不歇息,可是睡不惯?”
“您这客栈依山傍水夜又宁静,我怎会睡不惯,只是感了风寒怕传给相公,所以下楼来透透气。”伊竹听他搭讪,便信步走到柜台前随口诌了个谎。
“呵……”林掌柜一笑,“咱这儿地处荒郊,想热闹也热闹不起来,您这回是赶上行商的日子了,若平日里来,是很难见到这么多人的。”
伊竹扫了眼他手下的账册,闲闲问:“会不会耽误掌柜的算账?”
“不会不会,夫人尽管叨扰。”转眼瞧向一旁瞌睡连连的小厮,“春子,去给夫人泡壶宁神茶。”
名叫春子的伙计一听,脸立刻瘫成一坨,可掌柜的发话又怎敢不从,只好悻悻地向后堂走。
“别去了,我夜里不喜喝水。”伊竹叫住的同时,那春子几乎一脸花开,忙忙又站回方才的柱子边,连连打起瞌睡。
林掌柜有些责备地瞧了眼春子,低声碎骂着:“没长进的东西!就这幅熊德行,我以后怎么能安心的把店交给你。”
虽这声音低如空气却让伊竹听了个一清二楚。秀丽的眉色闪了闪,牵开话题道:“来客了。”
林掌柜不解地看了一眼伊竹,伊竹倒也没再多说,而是转身坐到了与柜台临近的位置。
颜如玉倚在门前静静地看着伊竹,瞧她的摸样并不像是生气,心里正犹豫着是不是去叫她回房,却从门外闯入一醉汉。
林掌柜不解地看了一眼伊竹,似是惊讶她方才的未卜先知!随后抄起账本狠狠地抽了一下春子,春子才如梦初醒地呢喃:“干嘛啊师父。”
林掌柜两撇八字胡气的一吹,喝道:“你是让老夫亲自去招待客人么!”
春子一抹慵懒的反驳:“师父,这都什么时辰了,哪还能来客人!”
“上酒!……嗝……把姑娘都叫出来,伺候,伺候大爷我!”这突然的一声喊吓得春子身形一抖!
那男子随手丢掉空了的酒坛,摇晃着坐在了伊竹的桌位上,迷离的神色微微一抬,略扫了伊竹一眼,唇角撇起一分明显的不屑。
伊竹抬眼打量了会,那男子瞧起来十八、九的摸样,身着一席月蓝色罗绸,袖口衣摆行云流水般绣着大团流云暗纹,脚踩一双兔绒牛皮的干净马靴,白皙的肤色分外剔透,一双微醺的眸子仿若罩了一层水雾,一眼瞧去只觉寸寸动心。
颜如玉打他进门的一刻便神色微变,再瞧他坐在伊竹身前时,更是不由自个的下了楼来,很本能地牵起伊竹掩到身后。
直觉告诉他,这个醉鬼很不寻常!
“酒!给爷来一坛上好的芙蓉酒!……去!……去把青云如烟都给爷叫来!”男子随着 话从胸前掏出了一锭金子,狠狠地磕在桌上,发出‘嘭’的一声大响。他邪魅一笑,姣好的面容带了一抹骄傲道:“爷!……爷有的是钱!”
春子不知所措的搔搔头,酒菜他听得懂,可这青云如烟是啥啊?不过还是悻悻地从桌上拿起那枚金子,却不料,那公子的手却一把按住他的手,“事不办……就想拿银子了?……”
林掌柜‘孺子不可教也’地看了春子一眼,抬手不耐地挥了挥,亲自迎上前来,“这位爷吃点什么?……”
伊竹眸色变了几变,悄悄扯了扯颜如玉的衣襟,带他回眸后对他使了个眼色。而让她略感惊讶的是,那颜如玉竟也是这么一个表情,双人默契一笑转身抬步上楼,关门之际,林掌柜依旧与那醉鬼周旋,而醉鬼的声音,也越来越高。
“你觉不觉得他不寻常?”
“你觉不觉得他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