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即墨馨雅将东阳国众多官员变为自己各项事业的股东,却唯独从不与太尉府的人接触,接待重任,就只能着落在白家唯一与即墨馨雅较熟的白卓怀身上。白卓怀求之不得,时辰未到,就已经亲到大门口等候迎接。
在一个白居云选定的黄道吉日吉时,白雪梅和即墨馨雅就在白卓怀的引领下,进入了老太尉府。整个老太尉府占地很大,室外花草甚少,但树木成荫,室内布置得富丽堂皇,但又不奢华张扬,与一般富庶之家并无二致。
庆功宴上,即墨馨雅的座次与本人的表现,不几日便已经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但即墨馨雅自从恢复真实身份起,到如今近两个月了,一直居于馨竹别院,据说上至太子殿下,下至至交好友,不论谁去都推说因病恕不接待。而且据说进馨竹别院,要过的第一道槛,就是太子殿下派出的护卫。即墨馨雅出门的次数亦屈指可数,连生意上的事也不甚搭理,全权交由夏路公子负责。
听闻今日她将随母亲回娘家省亲,所有能与太尉府攀得上丁点关系的人,都想方设法来了太尉府,进不了堂屋的就在门外、路边等候,连太尉府也进不了的就滞留在府门外,不惜引颈相望,皆欲一瞻即墨馨雅真实相貌的风采。
即墨馨雅暗道,古人不是很讲究礼节的么,尤其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家,可今天是怎么了回事?似乎前面有奇珍异宝,只等自己上前取一般,个个都想往前挤,所经之处,若非有家丁拦住,只怕连路中间都挤满了人。这热情比之现代的追星一族,丝毫也不逊色!
白卓怀在家中属小字辈,一路上话并不多,谦恭有礼,不似在外活力十足,颇有主见,连与即墨馨雅也几无交谈,倒是对姑母的话,有问必答。白卓怀简单几句话就将今天一整天都安排满了:姑母带着表妹先去拜见爷爷,然后去祠堂叩拜祖先,其后才是去白家祖坟,最后回太尉府合家团聚,也就是晚宴。
即墨馨雅恪守娘亲出门前的叮嘱,即使对这一整天的安排有些不乐意,却也丝毫不显露出来,目不斜视,莲步轻移,霓裳飘扬,环佩叮珰。娘亲啊娘亲,为了您,雅儿可受老了罪了!不过,只要能让您高兴,让您能达成愿望,再多些苦,雅儿也甘之如饴。
只是娘亲自打决定回娘家认亲之后,就开始神情有些紧张,虽然竭力不想让雅儿看出来,可是对娘亲如此熟悉的雅儿,又怎能不清楚娘亲的一些不同寻常的表现意味着什么!今日进府之后,这种表现更为明显,甚至有点怯懦畏缩,令雅儿推测娘亲怕是近家情怯了。
老太尉白居云居于高位多年,更有白皑城子继父业,多年来戌守边疆,被先皇封为护国大将军,却不居功自傲、不狂妄自大,也不结党营私,拉帮结派,谨守为臣之道。如此这般,才能稳坐太尉之位近二十年而不倒。如今功成身退,更是安心在家怡养天年,含饴弄孙,安享天伦之乐。
进得堂屋,果见白居云已经面带微笑,安坐在中间的太师椅上,右边应该就是大夫人了,面相比较和乐慈祥。白雪梅带着即墨馨雅便要跪拜,尚在敛衣,便听到一声:“且慢,白老先生,本宫代东阳国英雄即墨小姐求个情如何?即墨小姐日前在缉捕西钥国细作时受了伤,本宫已经允她三个月内可不叩拜任何人,不知白老先生意下如何?”
竟然是东阳晨星!即墨馨雅心下诧异,其他人亦有同感:今日不过是白家出嫁多年的女儿带孩子回娘家而已,就算你太子殿下心仪即墨小姐,可现在还算不上是白家人,又岂能以太子的身份干涉他人家中女儿回娘家,晚辈叩拜长辈之类的琐碎家务事?
只是在已经完全掌握朝中实权,铁定是未来皇帝的面前,一般人也不敢驳回。不过,老太尉白居云还真不是一般人,面对竭力收敛,却依旧威严迫人的太子殿下,仍然开口道:“太子殿下体恤,本应照从,只是老夫已经离朝归隐,家中小事岂敢劳动太子殿下,还请……”
“小事?白老先生此言差矣!”东阳晨星亦不退让,并振振有词地反驳,“家事即国事!齐家方能治国平天下,国事亦不过是放大的家事而已。东阳国有数万户家庭,每一家都是东阳国的一分子,都有责任保家卫国,为东阳国的强盛出一份力。若家家无喘息之日,无幸福之感,东阳国只会国将不国。没有这些小家的贡献,何来东阳国这个大家的强盛!同样,本宫作为东阳国的太子,未来的皇帝,亦有责任保证每一个家庭都幸福美满。只有每一个家庭都觉得幸福了,才会更尽心地为东阳国作出贡献,让东阳国更加繁荣昌盛。每一个家庭都如此重要,白老先生怎可说家中之事为小事!如今即墨小姐为了缉捕西钥国潜藏在我东阳国的细作,为了护卫我东阳国的安全受了伤,本宫正欲在全国大肆弘扬她这种舍己为国的精神,怎能要求国家英雄受伤后还拘泥于虚礼!”
太子殿下这一番言辞恳切,入情入理的话,顿时打动了在场的所有人。唯有即墨馨雅,表面装得和别人一样,心中却在腹诽:受伤?如今天下,有谁能轻易伤我?真是吹牛皮不打草稿,竟敢如此诬蔑我!
今日行程原本就多,你还来横插一杠,唉,岂不要累死我!别总以为是为我好就去做,却不管我的感受,我的意愿!虽然今日你恰好帮我免了这场跪拜,可是,我可不会感谢你!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会想到我甚是不喜跪拜!不过是狗戴帽子——碰中的。
还有,你今天的这番论调,怎么有点象出自羿明轩之口,象出自我们那个时代,总统竞选时煽情的话呢!你真的有这份睿智,这种眼光?这真的只是巧合?如果真是巧合,那说明你将会成为一个英明的好皇帝,一个会给东阳国百姓带来福祉的好皇帝!
久居朝堂的白居云,深知这番话的深远意义,竟激动得老泪纵横:“太子殿下如此真心为民为国,先皇如若在此,必会深感将东阳国托付于太子殿下实为明智之举!”说完便恭请太子殿下上座。
“本宫今日微服私访,恰巧听闻白老先生家中有此盛事,本欲好好见识一下民间家庭生活,与民同乐一番,奈何适才侍卫禀报,有急事需返回宫中处置。”东阳晨星说完靠近白居云耳边小声说道,“本宫此番来意,白老先生可曾明了?”
这句话别的人或许没听到,即墨馨雅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再看东阳晨星,大声道一句:“此番本宫就此别过,告辞。”临走前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这才迈步离去。
即墨馨雅联想到刚才东阳晨星压低声音说的那句话,心中一震:他,竟是专为自己而来!他居然这么细心,会想到我要跪拜,担心我又会难受,不早不晚地在我即将跪拜之时进来,恐怕他早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来了,等的就是这一刻吧!这一点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他什么时候学会替别人着想了!
东阳晨星摞下话就走了,白居云也就直接略过了跪拜这个环节。试想,即墨馨雅连见了太子殿下都不必行礼,还有谁敢受她的礼!那样岂不意味着比太子殿下还要……即墨馨雅作为女儿都不拜了,又怎么可能要求白雪梅行此大礼!太子殿下这一番来过之后,白雪梅母女俩均只简单地朝长辈福了一福,就算行过见面礼了。
这番行礼之后,即墨馨雅这才发现,作为表姐夫的东阳晨曦来了,作为白卓怀主子的东阳晨光也来了,还带来了许久不曾再见的端木明瑞,连白竹逸和白竹清兄弟俩也来了,说是什么七拐八弯的什么本家。除此之外,其他全是生面孔,即墨馨雅一个也没往心里去,一方面是觉得没必要,将来没有什么交道要打,再一方面是觉得人太多也太难记了,怀孕后,记忆力下降不少,不想再劳心费神。
看到这几个人,即墨馨雅就纳了闷儿了:东阳晨曦来了可以理解,毕竟自己的王妃是我嫡亲的表姐。可是东阳晨光呢,哪有当主子的参与伴读家中姑母回娘家一事!瑞更是除却武林大事,轻易不露面,今日是为何而来?还有白竹逸兄弟俩,他们也是图看热闹而来?白竹逸可向来不是如此无聊之人!难道他们都和东阳晨星一样,是怕我和娘亲回娘家会受欺侮?这可真是……算得上是杞人忧天吧!白家之人再不会做人,也会看得清形势吧,即使想做什么,也不会选在今日,当面太过为难。再说,我即墨馨雅如今可是能让人欺侮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