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顺利地出了京都城,奔走在去往重建中的遇真宫的官道上,沿途欣赏着夏初欣欣向荣的景致,即墨馨雅的心情也是格外舒畅,不由得回想起紫薇和小燕子,伴着乾隆微服出游时,在马车里唱的那首歌,并哼唱出声:“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好风光,蝴蝶儿忙,蜜蜂也忙,小鸟儿也忙,白云也忙……”
白雪梅看着完全放松心情,尽情享受自由的即墨馨雅,幸福与自豪的感觉油然而生,从心中向全身蔓延,甚至向体外扩散。这就是自己辛苦半生,唯一的成就;这就是自己在即墨熠云手中受尽折磨,也要尽心保护的宝贝女儿!
负责守护馨竹别院的侍卫,第一时间将消息上报给东阳晨星。东阳晨星朝着即墨馨雅离开的方向,陷入了沉思:终于还是离开了,但愿你能尽快将身体调养好,再回来,能洗尽冷冽孤独,抑郁紧张,变得和同龄少女一样活泼开朗,乐观积极。
禀报完毕的侍卫久久未能等到太子殿下的回音,不敢催,更不敢就这样离开。半晌,才听到一句:“务必保护好她。”侍卫马上大声回答:“属下遵命。”而后悄然退下。
几乎同一时间,东阳晨光也收到了即墨馨雅离开京都的消息,不过,没有察觉任何异常,只当成她如同以往出门到各地巡查一般。唯一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有她的娘亲同行,这母女俩还真是情谊深厚,形影不离啊!东阳晨光没有多想,只命人继续跟随。
为平稳起见,马车走得很慢,即墨馨雅在这轻微的晃悠中,安然入眠。未几,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那声音在快接近马车时,已经开始变缓,直到与马车的马同速。驾车的侍卫许是发现来人一人独行,似乎是旅途寂寥,想与人同行,并无恶意,除了自己暗中提高警惕外,没有做出其他反应。
即墨馨雅也察觉此人并无武功,也就继续安睡。反正自己身后总有不少人远远缀着,区区一个不会武功之人,掀不起大风大浪。倒是白雪梅掀起车帘一角看了一眼来人,见是个未曾谋面的年轻英俊男子,也就放下车帘,静静地看着睡梦中的宝贝女儿。
一觉醒来,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那刚睡之时听到的马蹄声仍在,后面不远处,又有四道马蹄声加入,即墨馨雅不禁失笑,这趟旅途还真热闹啊!掀开车帘,循着马蹄声望去,看着车后的人,即墨馨雅再也笑不出来。
北唐岳海看见即墨馨雅露出头来,即刻打马上前,与之并肩而行:“午睡醒了?可要停车稍事休息?”声音温柔,笑容恬静。
即墨馨雅摇摇头,反问一句:“你不回北唐?”
“我说过了,以后,你到哪,我就到哪,直到你嫌弃我为止。”说得虽然轻淡,却很坚决。
“你作为堂堂北唐国的王子,有你的职责所在,怎么可以就这样一走了之!”还好你不是一国之主,不然我就成了红颜祸水了,只是,现在这样,也差不离了。
可是这样的责诘,北唐岳海一点也不在意:“父王有很多儿子,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何况本来我也就从不管朝堂之事。你放心,恐怕他们还希望我从此不回去呢!”
白雪梅凑过头来,看看和雅儿说话的男子究竟是谁,咦,这不就是刚才从后面追上来,与自己这辆马车同行的年轻人么,原来是来追雅儿的,竟然还是北唐国的王子。是啊,雅儿那么卓越,怎么可能没有众多出色的爱慕者,只可惜雅儿……
“这位是……”北唐岳海也看到了白雪梅。
“这是我的亲亲娘亲,娘,这是北唐国九王子岳海。”
“伯母,您好,早就听馨雅谈起过您,不想今日终于有缘得见,果然‘龙生龙,凤生凤’,伯母真是好风采!晚辈这厢有礼了。”虽然在马上,北唐岳海还是行了礼,虽然很简单,却也显示出他的诚意。北唐岳海很狗腿地恭维起馨雅的娘亲来,想让她对自己有个好印象。
“呵呵,九王子,这可使不得。”见堂堂北唐国王子恭敬地向自己行礼,白雪梅很不自在,连连出声阻止,却不见效,也就不再一味阻止,“既然是雅儿的朋友,就是自己人,不必如此拘礼,不然,以后相处也多有不便。”
“伯母说的极是,岳海听从便是。”自己人!以后相处!北唐岳海听了心里很是受用,伯母真好!
“哎呀,娘!”唉,娘亲只怕又要添乱了。
看着聊得起劲的二人,即墨馨雅真是欲哭无泪:娘亲始终不放弃地劝说自己放弃独身主义,只要看到中意的年轻男子,就会当作宝一样,想推销给自己。而岳海则对自己有情有义,甚至放低身段来讨好娘亲。两个人还真是一拍即合。可是,请你们尊重一下我的选择,好不好!
接下来想当然尔,北唐岳海嘘寒问暖,体贴备至,令即墨馨雅备觉尴尬。可他如同牛皮糖一般,赶也赶不走,不仅因为他的坚持,更因为有一个全力支持他的伯母。即墨馨雅始终无法说服他离开,无可奈何的同时,又为他深深地担心,等到自己突然失去踪迹的那天,他该怎么办?
傍晚到了一个小城,两帮人马全进入同一家客栈休息,晚饭是在客栈大堂吃的,即墨馨雅一方六人,北唐岳海一方五人,大家热热闹闹地合成一大桌,算是调节乏味的长途旅行。
小城地处交通要道,客栈生意相当好,整个大堂坐得满满当当,东南西北地什么都聊得起劲。其中一群江湖人士打扮的人,正在讨论江湖中的大小事情,不时地提到未央宫,引起了即墨馨雅的注意。
“如今的未央宫实力雄厚,没有人敢轻易招惹,不过,他们也甚少在江湖中行走,也不知道这‘天下第一宫’的名头是怎么得来的!”
“你那已经是旧谈了,听说了么?最近大家都在传,未央宫主夫人难产,生了三天三夜,留下一个儿子,走了。未央宫主外出未及时赶回,等他赶到时,只见到了夫人最后一面。听说,未央宫主夫人惨叫了三天三夜,坚决不肯放弃孩子,结果最终把自己的命赔上了。”
“我表弟就是未央宫的,前几天看到他,听他说那羿宫主当场就晕了过去,唉,可怜人间情痴,红颜薄命啊!”
即墨馨雅心里“咯噔”一声响,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混在一起,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很长时间没有出门,没想到一出来,听到的第一个消息竟然会是他的,而且是如此劲爆的消息!
怎么会这样?他竟也变得和我一样,痛失亲密爱人!他能承受得了么?前世在某个网站看到过一个调查结果,据说,男人平时看似坚强,但一旦受到重大打击,承受能力却还不如女人,缺乏韧性,容易一蹶不振。他,应该不会应验这一条吧,既然他前世是特工,那就应该进行过严格的心理训练,一定不会轻易被击垮的!
真是奇怪,上次听他说已经娶妻生子,心里备受打击,心灰意冷,伤心不已,这次居然只有心疼他的感觉!自己真的放下他了么?可是,好不容易才放下,现在却……无论如何,当前已经决定的事情,暂时不会改变。
北唐岳海发现即墨馨雅竟然吃饭也走神,不禁苦笑,连忙叫她:“馨雅,馨雅,想什么呢,快吃吧,不然饭菜就凉了,容易凉着胃,你现在可要好好当心身子。”
即墨馨雅有些茫然地看着格外紧张自己的北唐岳海,失语:“你不是堂堂一国王子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照顾人了?而且还毫无顾忌,连男女授受不清都不讲究了。呃,貌似是我不讲究在先,好象也不能怪在你身上。”说到后来,看着北唐岳海诧异的神情,即墨馨雅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居然将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于是,头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小。
“你不是说当我是兄弟么,是兄弟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北唐岳海聪明地用即墨馨雅自己的话堵住她的话头。只要能让我留在你身边,不论是什么身份,我都愿意。我相信,只要你还没有出嫁,我就还有希望。就算你嫁了,我也会在旁边看着,同时祝你幸福。
当晚,当东阳晨星收到北唐岳海毅然追随,并大献殷勤的消息时,气愤至极,将身边的侍卫传来喂招,将他们一个个打得落花流水,也没能解恨:好个北唐岳海,居然趁虚而入!
而东阳晨光得知后则苦笑,那正是自己想做,却没有勇气去做的事!光这一点,自己就比不上北唐岳海!于是,东阳晨光干脆和端木明瑞一起跑到悠然居,找何清岚拼酒,排遣心中的郁闷。何清岚这才得知即墨馨雅出远门了,三个人一起,“骂”她太不够“兄弟”!
但是,即使这样的日子也没有持续几天,离开京都三天后,即墨馨雅和娘亲,居然带着四名随从,在北唐岳海及其侍卫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在东阳晨星和东阳晨光派出的手下面前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封简单的信。说信简单,是因为信上只有九个大字:给我一片安静的天空。
一得到消息,各方都派出人马,全方位,地毯式,进行搜索。然而,即墨馨雅就象鱼儿游进了大海,遍寻不着!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过去了,仍然杳无音信。
这期间,寒倍饱受骚扰之苦,即使自己解释了无数遍,也没人相信自己不知道即墨馨雅去了哪里。其实自己也很奇怪,派了四个人与她同行,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不知道是分开了,还是完全执行了自己的命令:一切听命于即墨小姐,还是他们都被馨雅收服了?凭她的魅力,第三种的可能性太大了!
尽管自己也担心,寒却没有加入到搜寻当中,而是全心全意打理好即墨馨雅旗下所有生意,现在,寒算是明白了即墨馨雅离开前嘱咐自己的的话了:“寒,我的家当就全交给你了,是好是坏,就全看你了。”
她可丢得真彻底,完全不管生意的好坏,彻底地消失不见了。好,既然她相信我,那我就一定替她守好,希望等到她回来的那天,我能够自豪地对她说:“看,你交待我做的事情,我全做好了,而且,做得比你还好!”我相信,她不会真的就这样丢下这帮兄弟们,丢下自己辛苦创下的基业,真的就此一去不复返了。
寒没有等待很长时间,就收到了即墨馨雅传来的消息:已经找到一处适合静养的处所,勿念。另,如有人问及本人近况,可示之。同时收到的还有另一个纸条:书房暗柜中有龙形玉佩一枚,代还给东阳晨星。
知道即墨馨雅平安无事,东阳晨星紧绷了三个多月的心稍稍舒松,及至看到还回来的玉佩,东阳晨星本就郁闷至极的心情更是糟糕到了极点。她,拒绝了自己,她,拒绝了自己!呵,呵呵,呵呵呵……东阳晨星,你真挚深情的爱,你全身心的付出,你不顾一切的筹划,在她眼里算什么!她的眼里从来就没有你!全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一厢情愿,一片真心,付之东流!
虽然在她以前的世界,人人平等,可是在这个时空,我有我的责任,我有我的骄傲,我做不到象北唐岳海那样,放下一切,只追随她,可这并不意味着,我对她的感情比他的浅。
彻骨的痛,不能呼吸的痛,痛不欲生的痛,雅儿,这全都是拜你所赐!你真的就这么狠心!你真的就这么无情!我不相信!难道,你已经知道了羿明轩爱妻已逝的消息,重投他的怀抱了?不,我也不相信!
此时此刻,北唐岳海正站在最后一次见到即墨馨雅的地方,怀念同行时的点点滴滴,思念她的清容笑靥,回忆认识以来的所有交往。除此之外,心是空空如也,看不见,听不到,也不想看,不想听:没有了她,一切变得毫无意义。
是我给了你太大的压力,所以,你才离开么?是担心无法回报,所以,你选择离开么?我不想给你任何压力,我也不希冀你的回报,我知道,感情不能勉强,有,我幸,无,我命。我的要求其实很低,只是想看到你的人,看到你幸福。
时间在流逝,伤感在继续,北唐岳海就这么笔直地站着,一动不动,一声不吭。随从们也不敢上前劝慰,只寄望九王子自己能尽快想通,尽快从对即墨馨雅的执着中清醒过来,做回以前那个风轻云淡,纵情四海的潇洒之人。
一天,一夜,凌晨,当朝阳升起,灿烂的光辉洒向大地,北唐岳海的随从被自己的主子吓坏了:他,他的头发竟然全白了!
最为后悔莫及的当属东阳晨光了,如果说,别人没有经验,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情有可原,自己可是亲身经历过即墨馨雅的突然消失,怎么会以为没了安全隐忧,她就不会再玩这一招了呢!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
可是,她也太不将大家放在心上了,不说那为了她至今空着后宫的二哥,不说那千里追随的北唐国九王子,不说那一直公开支持并护着她的大哥,就是自己,也在背后付出了大量心血,可是她,竟然就这样一走了之!
她是在逃避么?她是怕无法回报么?她是我们大家逼走的么?可是,她知不知道,她这么优秀,怎么可能没有众多的爱慕者!爱她,告诉她,只是想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感情,渴望能得到她的青睐,而不是要求回报。我们大家都只希望她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开始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正是担心给她压力,据我所知,有好几个人(包括我自己),都是将感情藏在心里,不敢表露。这样,还不行么?还不够么?为什么你还是消失了呢?
还是叫上瑞、缺、卓,去找清岚喝酒吧,和他们一起笑,一起哭,一起痛,将心中的郁闷全都发泄出来,希望能一醉解千愁!
东阳晨曦得到消息时,已经是即墨馨雅失去踪迹三天后了,突然发现东阳国上下都在找她,才知道她的准确消息。自己自从发现对“他”有不一般的情愫后,就刻意压抑,故意疏远“他”,没想到,她会选择这样的方式!
看来,她大仇得报,娘亲也已经失而复得,当初决定出山的目的已经达成,又放下一切,回归到原来的生活当中去了!这么些年了,她还是当初那个淡泊名利,无欲无求的小少年。
未央宫内,羿明轩依然沉浸在失去爱妻的悲痛当中,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完全拒绝任何人靠近,连刚出生的孩子也不予理会。
梦城的一个小村庄里,即墨馨雅和白雪梅在散步,肚子已经明显突起,一个小生命正在茁壮成长,白雪梅忧心忡忡地看着即墨馨雅:“雅儿,你就这样丢下北唐岳海,丢下其他人走了,这样行么?你对得起他们的付出么?”
即墨馨雅不解道:“为什么会对不起?我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人承诺,连暗示都没有过!所以我不会有任何愧疚。如果爱过我,付出过,就要得到我的回应,那我得嫁多少人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