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初去,烟雨依旧带寒。
殷府上下欢腾一片,朋党满座,道贺恭喜之声不绝于耳。
热闹非凡,风光无限。
殷羽儿看着眼前的张灯结彩,感受到了这个府邸前后的差异和暖冷。
前院里,殷家的长子、三小姐、五小姐和六姨娘所生的两位小公子都齐聚在客堂内,围绕着老夫人和殷老将军祝贺,一家人其乐融融,分外和睦。
对于殷府的情况,殷羽儿已经从下人口中打听出了个大概。
据说殷老爷子原本是涵岳国臣相殷思忠的门客,但因资质平平而未曾被亲睐,百般辗转之下,只能充军。后在十四年前,老皇帝御驾亲征金羚国,在凤凰岭上受到刺客攻击时,救驾有功而被提升为参领,之后,便平步青云,直至年迈须花之时,被册封为统军大元帅。
为了更明白自己所处的年代,殷羽儿用各种手段套取信息,不过聪明的女人并没有笨到四处去问别人,而是在后院中,花了最短的时间翻阅了手头上仅有的几本书,虽然收到的消息不多,但却已经简单的摸索出了大概。
她现在所处的年代是赢汉,传说是秦始皇嬴政被杀之后分裂出来的一半国土,没有她在历史所了解的楚汉相争,而是只分为东赢和西赢两大板块。
东赢位于咸阳之西,而涵岳国临近三门峡,地域虽广阔,但在郑州之外还有隋域国、紫凤国、灵珑国三大强盛国家。
而西赢,则是以汉中与广元为界,分别有金羚国、西凉国和神峰国。
这已经不是殷羽儿所熟悉的历史和地理了,按照她的推断,她所熟悉的四川现在就是书上所谓的神峰国,因为那条名为寒江堰的河流应该就是赫赫有名的都江堰。
按照地势来看,涵岳国的位置应该是十分繁荣的,因为靠近多朝故都咸阳,但是怪异的是,这里的咸阳依旧是皇城,但却只是一座空城。但多年的征战记录却也让人很明白的知道,暴秦瓦解后,六国虽都各自称帝,但却一直都为能够独吞咸阳,获得始皇所藏宝藏而纠缠。
“二小姐,二小姐,您不要再往前面走了……”殷羽儿刚跨出后院大门,想看清楚前院的热闹景象,身后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和叫唤声。
这是殷羽儿的贴身侍奴,名叫幻儿。
殷羽儿秀眉微黜,转头望向身后,只见一个大约十二三岁,身着青蓝系抹胸长裙,丫鬟打扮的女孩跑到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小姐,小……”
幻儿话没说完,就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样膛目结舌的僵住了,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呆住,错愕的站着。
这,这是她家二小姐吗?怎么,怎么会有这么恐怖冰冷的眼神?
“哎哟,这不是二姐嘛,杵在这西院门口想干什么?”对面的柳树下的拱桥上,缓缓步下一抹婀娜的身影,声音娇惯嘲讽,一听就知道来者不善。
“四,四小姐”殷羽儿身边的丫鬟看到对面走来的少女,吓得赶紧低垂下脑袋。
殷羽儿现在虽然已经将自己的身份大概弄明白了,但是还不太了解这殷府的情况,所以根本就不想参与这宫门侯府里的争斗,她看了那少女一眼,不屑的掉头,转身就走。
“站住”四小姐恼羞成怒的大喝,以为殷羽儿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敢这么不屑自己,不过她刚想气势汹汹的走过去理论时,似又想到了什么,慢下脚步,嘲讽的一笑,道:“哎哟,现在二姐的脾气倒是大了,难不成是被六姨娘打傻了,连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都忘记了。”
殷羽儿冷瞥了殷真儿一眼,连说话都懒得,索性等她自己说的烦腻了再回去。她初来乍到,还不想惹是生非。
殷真儿是殷老爷子的侍妾生的,侍妾既是下人,与丫鬟同等,因为没有地位,所以连带着殷真儿在今天这么喜庆的日子里,只能和殷羽儿一样,待在后院里不能出去。但是殷真儿天生就有些刁蛮,总是觉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所以经常帮着六姨娘和其他的庶出姐妹来欺负殷羽儿,并以此为乐。
深闺大院里的乐趣也许就只能局限于此了,殷羽儿无聊的叹息了一声。
殷真儿见殷羽儿不仅不理睬自己,竟然还敢叹息,顿时间怒火中烧,她甩开身后的两名丫鬟,走上前,指着殷羽儿的鼻子叫道:“殷羽儿,你这个贱婢,野种,本小姐叫你,你竟敢给我装聋,你当心我叫六姨娘过来打死你。”
一个人无聊,竟然无聊到可以对一个根本对她不理不睬的人又跳又骂,这代表什么?
答案是欠揍。
殷羽儿冷瞥向殷真儿指着自己的手指,声音颇为森冷:“如果你觉得自己真的已经闲到非要装疯卖傻的话,可以直接到前院的大门前面去骂街,本小姐累了,没空陪你。”说罢,殷羽儿向走进了西院,打算回自己的房间,与这个疯婆子隔离。
殷真儿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那个懦弱胆小,任由人欺负的殷羽儿竟敢和自己这么说话,她,她,她简直该死。
“你敢这么和我说话,看我不打死你”殷真儿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冲上去就要打殷羽儿。
“啊,三小姐,不要,不要啊……”殷羽儿身边的幻儿看到件事情不妙,心一横,闭着眼睛冲上去挡在了殷羽儿的身前,啪的一声,殷真儿那连吃奶力气都使出来的一巴掌打在了她的小脸上。
幻儿顿时摔倒在地上,七荤八素,昏头转向。
殷真儿没有得手,更加生气了,她骂了一句贱人,又上去要打殷羽儿。
殷羽儿眼底冷意森然,看来这个三小姐今天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她猛的转身,想给她一个教训,可刚要出手,却听到了对面传来一句低沉威严的声音:“住手。”
殷真儿的手僵在半空中,像是被定住了一样,然后赶紧收回手,却在转身时,陡然换了一幅楚楚可怜的嘴脸,显得软弱无助的道:“爹,二姐刚才骂我,还打我,我,我是不得已才……。”
爹?殷羽儿眯起眼睛,这时才看到柳树下的拱桥上,有一群人走过来,为首的,也就是刚才说话的,是一位身材魁梧,鹤发抖擞的老翁,看起来应该已经年过花甲,不过却十分有气魄。
他左边站着一名年纪很大,但面色却极为慈悲的贵妇,这人应该是殷老夫人。右边站着一名身着鲜艳夺目华袍,浓妆抹艳的美妇,这人应该就是传闻中一手遮天的六姨娘。
其后站着的,应该都是老爷子的儿女,其中年岁较长,看起来有三十来岁的男子应该就是殷家的长子殷天凡,身侧的依次是三小姐、五小姐。
“原来又是殷羽儿这个贱蹄子,老爷,我就说嘛,这个贱蹄子肯定是哪个贱女人生的野种,否则怎么会整天都在府里兴风作浪,今天我特意让她不到前院去见人,就是怕闹出笑话,没想到她待在后院里还能欺负真儿”六姨娘见是殷羽儿,脸上露出老大不快,甚至有些咬牙切齿,似乎生气她怎么还活着。
看来,那三个匪徒说的没错,雇他们来杀真正的殷羽儿的人应该就是这位六姨娘。
殷老爷子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神色冰冷的殷羽儿,显得有些吃惊,但是他的表情也是转瞬便逝。身为一家之主,用兵的智者,他倒是没有听信六姨娘和殷真儿的一面之词,而是极为语重心长的道:“我早就说过,让你们姐妹相处融洽,今日之事,我不管谁对谁错,若是下次再给我发现,两个一起处罚。”
殷真儿和六姨娘都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老爷子竟然没有袒护她们,反而对她们作了警告,一时间两个人都不敢答话,只是尴尬的笑应。
殷老爷子也没有让她们下不了台,但是眼睛却一直都在殷羽儿的身上打量,少许后,十分威严的道:“好了,今日的事,就罢了,以后谁也不许再提起。”
“是”殷真儿和六姨娘都低头应声,但殷羽儿却没有搭话。
众人都吃了一惊,以为这个殷羽儿是被六姨娘在前几天给打傻了,居然敢不搭理老爷的话,所以不禁都在暗地里为这个平日里受人欺辱的二小姐觉得可怜。
殷老爷子对殷羽儿的不理不睬,似乎也感到十分诧异,他看着殷羽儿,负手道:“羽儿,你如果有什么委屈,可以直接跟爹说。”
“啊?”殷真儿和六姨娘以及身后跟的一群奴仆都惊呆了,以为自己听错了。老爷可一向都是很威严的,但今日不禁没有怪罪殷羽儿的怠慢,竟还问她有没有什么委屈。
于是一瞬间,众人都将目光睇向了那个平日里少言寡语的二小姐,但殷羽儿却只是淡漠的看着殷老爷子,眼底空灵清冷。
“老,老爷”六姨娘有些的靠近殷老爷子,道:“老爷,这个贱婢每日都在府里兴风作浪,哪有什么委屈,您这么问,恐怕要助长她的焰气了。”
“就是,就是”殷真儿见爹这么问殷羽儿,也吓得不轻,赶紧附和六姨娘的话。
“我是问羽儿,不是问你们”殷老爷子虽然没有呵斥,但那低沉有力的声音却威严十足,震住所有人。
殷羽儿看着殷老爷子,突然觉得这个老头子还是有些意思的,她红唇一扯,开了尊口,淡淡的说了一句:“没有”
这下,在场的众人都错愕的差点掉下了下巴。